上悲壮的人和事,无论是从父辈夜晚说“古今”的口中,还是秦腔戏院的舞台上,他都过早地品尝了中华民族在五千年里用血肉酿造的苦酒。生长在西北的土地上和生长在东南的土地上是那样的不一样,凤凰食用了莲子和竹实变得美丽高贵,熊为了捕食形成了雄壮的脚掌。因为从小就有一种历史的沉重感,从艺初又接受着现实主义的画法,这就决定了他的艺术的基本属性和品质。如今的张义潜,写实和造型的功力是很少有人匹敌的,而且创作起来,严肃得几乎近于迂。我们在那些巨画《杨玉环奉诏温泉宫》、《秦皇征战图》、《林则徐》,画面中的每一个人物,每一个人物的衣饰,所用的器皿、桌椅、刀戟、乐器、毯、瓶。无不一一考证。从这些画里,我们需要认真地去读,读到的是中华民族长长的历史,读到的是性格和命运,高尚的理想和残酷的现实,读到的是每一个历史朝代的政治、经济、文化和习俗。张义潜的历史人物画,不是雅品,不宜挂在做官人的客厅和小姐闺房。他貌似不才华横溢,但他是一位大才。他不屑于在局部处经营笔墨趣味,赭色的长袍上不需要缀一块丝绸来求华丽,他蹈的是大方处。为了完成他的中国历史人物长卷,他几乎奋斗了一生,在极左的年代,饱尝了不公平的待遇和打击,而在时下艺术的各种主义变幻年代,又承受着种种的讥笑和冷落,他始终在完成着自己的夙愿,坚实地一步一步走。物有所性,神归其位,狗可以到处游走,石狮却只能镇守在庙堂的门前。
我们现在时常说到艺术家在追求自己目标的过程中要耐得寂寞,寂寞又如何耐得?能耐得寂寞的要么是曾经热闹之后,要么则需要特别的自信和刚毅。张义潜如果取悦政治和世俗,他依然可以画那些时兴的题材,我见过他几张人物速写,画得惟妙惟肖,也看过他那些小品,完全是八大山人、吴昌硕的笔墨,但这些他并不作为他的创作,他倾尽心血的仍是那些历史人物的长卷。而他在完成他的夙愿的漫长的年月里,支撑他的一样是浓烈的酒,一样是不停地画马。酒消除世俗的烦恼,马给他一种精神。世人都知道张义潜马画得好,却又有谁知道画马的由缘呢?
马是逆风而跑,这为张义潜最欣赏。张义潜的历史人物画都是现实主义的画法,画马却极具浪漫色彩,这是许多人难以理解的,这也正是张义潜内心世界激荡所现。我们喜欢徐悲鸿的马,如果说他的马有君子之气,张义潜的马拉出来,并不潇洒漂亮,却野顽十足,有草莽味。这种逆风千里的野马,是他给自己的鼓励,给自己慰藉和欢呼。
历史人物画和马画构成了张义潜全部画作的内容。历史人物画是他终生人格的追求,马是他支撑自己完成夙愿的寂寞年月的精神支柱。由此我们看到一个大气的艺术家的艺术成长的全部过程。大地的树木中有笔直的杨和桦,高大的松和柏,我们喜欢是他们的清丽和挺拔,而张义潜,不是杨和桦,他没有肥沃的土壤和足够的水分,他是一棵在悬崖畔上横着出生的弯脖子青棡或栲,拗着劲,却质地坚实。如果是松和柏,也不是森然如塔之建筑,而是扭着往上长,枝叶并不多的,或三片四片,却主杆粗高,丑而坚硬。张义潜的为人肯定不活通柔顺,他的坎坷是他的性格所定,张义潜的艺术也注定要寂寞,难以被人全部理解,因为这个时代是太聪明的时代。
(编者注:贾平凹先生此文写于1995年)
长安画坛的一座丰碑
◎他培养的学生非常多,在那个时代是学院教育的补充,所以他很有历史的意义。他是很出色的画家和教育家。 —— 崔振宽
◎人有两种,一种是只冒烟不冒火星,一种是剑光一闪就走了,留下一道光明。张义潜先生属于后者。
—— 茹 桂
◎他是中国近代美术史上少有的奇才。过多的坎坷遭遇,阻碍和消磨了他的精力,使他远远没有达到自己艺术的巅峰。命运与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即使在人生画上句号时,他也不过只发挥了自己才华的几分之一,但那些遗留下来的伟大作品已足够为他正名,这正是任何人所阻挡不了的现实。
—— 阎 正
◎张义潜青年时期就成了中国人民家喻户晓的画家,也就在这个时期,早得大名的他被迫离开了他所钟爱的美术教育岗位,成了最早的下岗职工、个体户。热爱美术的他创办了陕西第一所私人美术教育园地——“艺苑美校”。在这位真正的自由职业者身上,命运的坎坷,对中国艺术的使命感,非凡旺盛而敏捷的创作欲,才情横溢的艺术家气质,不和谐地搅在了一起。 —— 钟明善
◎张老师是1958年西安美院筹建国画系时的元老之一,可惜不知何故,他负气辞职,创办了一所私立“艺苑”学校,张老师矢志为美术事业育人的诚心和意志,着实培养了一批社会上热爱美术的莘莘学子。不少依旧活跃在当下画坛的同道提起“艺苑”,莫不感念张老师当年的启蒙和引导。 —— 高民生
◎张义潜的历史人物画就如珠玉异彩,菊兰竞秀,在艺术上呈现出含蓄蕴藉,一气斡旋,奔腾风流之美,展示了画家作品的崇高美学思想;而他的革命历史画,则是从重大历史事件中去认识史实的社会价值,发挥它的教育作用。
—— 冯 立
◎张义潜是位有骨气的人,这种骨气虽然给他带来了种种磨难,却也是人文精神的一种品格彰显。这种有骨气的品格,在当代文化人中已是十分稀缺了。
—— 李 青
◎他带着对艺术的虔诚和尊严走了,而留在长安城的历史画卷是留给画坛和古城人民的精神财富,他是长安画坛的一座丰碑。 —— 范崇岷 上一页 [1] [2] [3] [4]
编辑:秦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