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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过后，片片黄叶从树上随风飘落下来，无声无息；秋雨一直下个没完没了，与往年不同，有点凄凉。在秋的呢喃里，中秋的脚步悄然来临。
我把父亲送回家，儿子从老家带回了一盒月饼送他妈妈尝尝。我在不经意间看着老伴吃月饼的情景，不由想起了中秋节，想起了母亲，想起母亲最后的一个中秋节，那难忘的心碎的最后一次与母亲团圆，在我的记忆里渐渐复苏。
去年这个时候，母亲病重躺在床上，已经一个多月了，我守护在母亲的身边，与姊妹几个日夜照料着她老人家。弟妹不像我，他们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打工的打
工，做农活的做农活，我的时间相对充足，责任也相对重了些。我知道母亲在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眼看中秋来临，我给弟妹一一打去电话，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
们，吩咐弟妹不论各自的事情有多么忙，也要抽出时间来和母亲过一个中秋节。弟妹们接到我的电话，没有不答应的，他们放下各自的事情，以母亲为重，都表示没
有异议。
要是在以前的话，我是绝不会叫弟妹们这样做的，母亲也不会答应。因为他们很忙，各家有各家的事，每年的中秋节都是收获的
季节，一切农作物都在收获之中，母亲是个典型的庄稼妇女，一辈子生活在农村，对农事再熟悉不过了，她体谅儿女的辛苦，中秋节不去给她过节，母亲很理解，就
算她的儿女们去了，也是有的来，有的不来，有的是中秋节过了再去，这些母亲全然不计较。往日去给父母过中秋，吃了午饭，母亲就会催着儿女们回家，该工作的
去工作，该忙农活的去忙农活，多少年来都这样，母亲习惯了，我们做儿女的也习惯了。可这次的情况不同，母亲虽然没有明说，但我们做儿女的要想到这一个中秋
节或许是母亲最后的一个团圆节。我们必须要有这样的思想准备，哪怕母亲只要活着，我们就要陪着她过一个中秋节。
中秋节那天，弟妹
们如约而至，一个都不少，比任何一年的中秋节还齐整。母亲躺在床上，听着儿女们一个个的叫她，母亲脸上露出淡淡的一丝微笑，她多么想睁开自己的双眼看看眼
前的儿女们，可是母亲做不到，只能用微弱的声音对她的儿女们说“你们都来了。”我们看着躺在床上的母亲，眼眶湿润，都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两个字。母亲用
她干柴般的手，毫无方向的指了指，意思很明白，叫她的儿女们坐坐。我们围坐在母亲的床边，一个没有走开，和母亲说着话，问母亲想吃些什么？母亲摆摆手；问
母亲是不是想喝水，母亲点点头。小妹准备了牛奶，我把母亲从床上扶起，靠着床头，小妹用汤勺喂母亲牛奶，母亲微微张开嘴，仅喝了两口就就吐了，母亲这时已
经不能进食，喝什么吐什么，更谈不上吃东西了。我们做儿女很是无奈，一个个看着母亲，眼泪一个劲地流着，尽无语凝咽。母亲床头坐不住，她要我们把她躺下，
我们小心翼翼地将母亲平稳的躺在床上，生怕磕着碰着了母亲。
母亲躺下后，似乎觉得时间不早了，该是用午饭的时候了。母亲心里十分
清楚，自己尽管如此，但还记挂着自己的儿女，要我们去吃午饭。那时我们坐在母亲的床边，看着母亲，没有一个愿意走开，午饭自然也没有人去做。守在一旁的父
亲发话了，说：“你们都守在这里，不是个事，饭总是要吃的。”我明白父亲的意思，心想；父亲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我为长，就主动离开母亲的床边，来到离父
亲家不远的小吃部，预定了一桌饭。到吃饭的时候，我要弟妹们带着父亲先去，可是弟妹们推来推去都不去，都想守着自己的母亲。父亲不乐意，又发话说“你们都
去，母亲这里有我，你们吃完了，带些我吃。”关键时刻，父亲总是站出来说话，我们不得不听父亲的话！一刻工夫，我们吃完午饭，又重新回到母亲的床前。母亲
没有一句话，只是有气无力的用手把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掀开，母亲显得十分燥热，我们问母亲是不是喝点开水，母亲点点头，我给母亲喂了两小口，她就不喝了，
还说着“难为你了，乖乖头子！”这是母亲平常最喜欢说的话，可这次母亲说的话，声音极低，低到我几乎无法听清。我凑近母亲的耳朵边，说“娘！你就别再和你
儿子客气啦！”母亲点点头，算是回答了我的话。
据传中秋拜月特别灵验，在中秋这天拜月，等到天门大开的时候许愿，以后愿望就能得
到满足。我是一个不信神灵的人，而这次和母亲过中秋，心中很期盼母亲平安无事，能平安的度过自己的一生，没有哀怨，没有痛苦。我把小妹拉到一边，把自己的
想法告诉小妹，希望小妹在中秋节的晚上，摆上贡品，面对清月，许上我们做儿女的心中愿望——祈求苍天保佑母亲平安！因为中秋拜月，自古就有，不论贫和富，
都要焚香拜月诉说心愿，祈祷月亮神的保佑。但拜月是女人们的事，男人是不拜月的。
我们姊妹吃完晚饭，静待明月升起，可是，那天的
月光不明，浓云密布，偶尔有些月光，但惨淡清冷，我们静静地候着，心中祈愿上苍的怜爱，赐予母亲平安无事。小妹搬了张小桌子，放在院子里，桌子上摆放了三
盘贡品，一盘子月饼，一盘子苹果，一盘子香蕉，然后放上香炉，点了一炷香，小妹对着暗淡的月光，口中念念有词，大致的意思是说：苍天在上，月神赐福，保佑
母亲平安！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健康的时候，每年的中秋，她都会拜月的。我们喜欢在月亮升起的时候到院子里看母亲拜月，但有时月亮被云彩遮住，母亲要等上好
些时候才开始，其实，那是我们都很幼稚，并不懂事，我们不是看母亲如何拜月，而是希望母亲拜完月亮，我们才能吃上月饼。可终因我们年龄太小，熬不住而睡
去。等第二天早晨醒来，才想起中秋节晚上的月饼还有没有。我们便会问母亲月饼的事。母亲知道她儿女的心思，她笑着说“傻孩子，我都留着呢，一人一块，可别
多吃！”母亲安静地坐在桌旁，看我们享用她为我们留下的月饼，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母亲的笑容暖暖的。现在想来，那才是真正的过节呢！
待小妹拜完月，我们将月饼拿一块送给父亲，母亲躺在床上时不时的挥着自己的手臂，那情景很是吃力，我们靠近母亲的床边，问母亲是不是也吃点月饼，与我们
一道分享中秋的快乐，母亲点点头，以微弱的声音说：“你们吃吧！我只要一点点就行了。”我们把母亲从床上扶起，靠在床背上，用棉被垫着母亲的后背。小妹把
一块月饼掐了一点点送进母亲的嘴里，母亲慢慢地蠕动着自己的嘴唇，品尝着月饼的味道。我们知道母亲当时的心情，其实母亲是不能进食了，但母亲愣是装着无
事，免得儿女们心里难受！我们从母亲脸上痛苦的神情感受到她的精神状态明显不行了。母亲脸上露出的一丝微笑，是苦涩的，酸楚的，悲痛的。
中秋之夜，我们静守在母亲的窗前。窗外的月光依然深藏在浓密的云层中，很难见到一丝的光亮。夜深人静，村子的远方不时传来一阵阵狗鸣的声音，那声音似乎
很凄凉，此起彼伏，由近及远，由远及近。我们姊妹几个没有睡意，只是低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谁也不想离开。父亲催促着我们去休息，说自己守着就行了，不要
一起呆坐在那里。我们姊妹几个也不放心，父亲毕竟年纪大了，我们还是轮流休息。
母亲沉浸在熟睡中，我看着母亲那一起一伏的胸口，
那张着的嘴喘着微弱的气，心里很是酸痛。母亲活着，我们能亲切的喊一声“娘”，是我们的幸福，母亲要是离我们而去，我们心里很难受。没有了母亲，我们又能
如何和母亲享用那醇香扑鼻的月饼？没有了母亲，我们兄弟姐妹还能在这样的日子里团聚吗？
中秋节后的一个星期，母亲终于离开了我们。我们兄弟姐妹再也不能和母亲相聚，那次的中秋节则成了母亲最后的团圆节。在今年中秋节来临之际，我写下这篇文章，以表达对母亲的哀思！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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