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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三差五的给在乡下的母亲打个电话,听听母亲唠叨些家长里短,成了我化解思乡之愁的解药。母亲说在老家小住的外婆比以前变得更罗嗦了,让她每天都要给
她换洗一身干净的新衣服,一生都在农村生活的外婆怎么一下有了洁癖,引起了我的好奇。母亲说外婆天天换新衣,是因为听说我们要回来,她要给在城市生活的外
孙、外孙媳一个好印象,怕孙辈们嫌她邋遢。外婆的瓜连籽、盼孙归的行为,触我内心为之一颤。 外婆今年86岁了,她自己说她出生于民国16年,
为什么她说自己出生在民国,是因为她在儿时得过一场大病,导致听力完全失聪,从此对语言的表述能力就停留在民国时期了。若问她生日是哪一天,她自己也说不
清。和那时大多数贫苦人民一样,外婆的童年是在苟且偷生中度过的,十二岁那年被一顶花轿抬到外公家做起了童养媳,从此她便开始了为人妻、为人母的人生,再
后来就慢慢地被锤炼成为家庭掌家把舵的一把好手。外婆说她姓吴,旧社会没有取过名字,后来的名字是外公的邓姓加吴氏组成的,也就是邓吴氏,但我从没有听见
外人呼过她的姓名。外婆虽耳聋,但心聪,很会持家,听母亲说,外婆对她的十个子女不偏不倚,不管生活多么困难,一家人的饥饱冷暖,她总打理得井井有条。整
天忙完农活忙家务,夜间还要在煤油灯下缝缝补补,一家人常年都穿她做的千层底布鞋,过年时,家庭的每个成员还能换上一身新衣服,这在那个艰苦年代是异常难
得的。 我很多童年的美好记忆都是和外婆联系在一起的,七十年代末期,贫穷落后依然是农村普遍现象,虽然没有人吃糠咽菜,但是也没有几家人家能
隔天吃上一顿肉。我们家处境更是辛酸,人多地薄,兄妹多,要上学,都处于长身体的阶段,一月难有一次吃荤腥机会,“嘴馋”是童年阶段听到大人对我们的最多
批评之词,我就更“嘴馋”了,每到周末,我们兄妹三人都会背着书包去六里之遥的外婆家,美其名曰到外婆家写作业,真实目的是为了能在外婆家解一次嘴馋,暑
假常是牵着耕牛到外婆家后山坡上去放牛,在外婆家一住就是一个暑假,每天早饭,外婆都会偷偷地在我的饭碗里拌上一勺猪油,顿时觉得饭菜异香。其实那时,外
婆的家庭境况也是入不敷出,异常艰辛,但是外婆对孙辈们却宠爱有加,每次下厨时,她像变戏法一样从米缸里抠出几个鸡蛋,一盘煎鸡蛋,成为我儿时常到外婆家
的最大诱因。 后来我因上学、当兵提干,在省城成家立业,因被工作和生活所累,对外婆的感恩显得微不足道。曾在几年前,外婆身体尚好,我和妻子
一商量,把外婆接到身边住了一月,以表孙辈之孝意。在和外婆共同生活的这一个月期间,一些刻划在外婆身上的传统美德使我和妻子受益匪浅,以至于妻子多次提
起外婆都由衷地发出感慨之声,至今还津津乐道。 外婆是一个节俭的人。当天,外婆被我们连拉带拽到商场里换上一身新衣服时,她嘴里一直嘀咕,嫌
我们乱花钱,伸去一个巴掌,问是不是得花“五千”(她意识中的是民国旧币五千,时值约现在五元)时,我们笑呵呵的伸出两个指头“没有五千,才二百呢!”我
若伸出五个指头,没准她会责怪我们好多天呢。 外婆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为了能留她多住几日,我们依照母亲想出的点子,故意从家里翻出一些旧衣
服,有意识的给划破弄烂交给她,她便拿起针线,一针一线的做起了缝补,便缝便唠叨“这么好的衣服,扔了多心疼”,她独自欣赏者一件件被她翻来覆去缝补好的
衣服,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唯有让她忙碌着,才能打消她随时闪现的回家念头。 外婆是一个不服老的人。外婆一到我家就执意要下厨做饭,直到进
了厨房才发现并没有她熟悉的锅台,面对这些她无从下手的现代化厨具时,她只好无奈地败下阵来。但是家里所有人的换洗衣服她是不能让任何人再动,洗衣服几乎
成了她的专利,每天早晨一起床,便开始在洗衣盆里忙碌起来,家里的洗衣机从此进入调休期。 今天母亲在电话里说:“外婆确实老了,家门口的几步
台阶已经爬得很吃力了。”即便这样,外婆却还在坚持每天换上干净衣裳迎接孙辈们回家,不!她分明是期盼着我们孙辈多回家看看她呀!我年届四十了,为有一个
健在的外婆而倍感幸福,反思自己,对外婆的感恩做得太少了,是该在外婆有生之年弥补亲情欠账时候了。外婆,今年暑假,一定回家看望您!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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