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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毓小小说三题

 2015-7-6 8:20:57   来源:三秦游   进入论坛 查看评论()

陈毓小小说三题

陈毓


立春

 

 

立春她娘生立春,正是立春那天,她爹为生了女儿不乐,跑去田地里转悠,这是立春爹的毛病,有情绪就爱去田里转。

立春爹踢脚下麦田,麦田软和,似乎冒着热气;抬头,他看见大群麻雀从地的这头扑棱到那头,“扑棱来扑棱去,天生就是扑棱的命”。立春爹嘟哝过麻雀,猛然看见地畔一树梅花开得惊艳,梅花的香气像清凉的水流,涤荡他的心眼,似乎那新生儿娇嫩的陌生的哭声重返他的耳边,使他的心里生出难言的温软,他差不多立即折转身子往家里赶。

后半晌归来的立春爹想通了,他跟立春娘说,给孩子起名立春吧,她娘看着她爹脸上的喜悦颜色,心里宽松了些,连说,这名字喜气,于是,立春就叫立春了。

到生妹妹立夏,虽然比立夏节气早了三天,也叫了立夏。还是女儿,立春爹说他认命了,往后不会让立春娘再生了,他咧着大嘴笑,你往后尽管开你的花,我还给你授粉。咱不结果果就是。

两个孩子,在立春爹心里,足够了,女儿就女儿。戏里都唱了,谁说女儿不如男呐。

是的。立春爹的这句感慨,奠定了立春娘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妻子的幸福感,也把某种硬倔宿命般地遗传到了立春的性格里。

现在,立春过了立春娘生妹妹立夏的年纪,但她依然苗条得像春风中的一枝柳。能让她腰身壮大的男人五年前就和她生分了,她至今没有孩子。

五年前,立春随丈夫厉槟榔去东莞打工,那个厂子像是在那里等了厉槟榔25年,使得25岁的厉槟榔像一枚钉子被楔进铁板中,再也拔不出来。但立春讨厌工厂,她抱怨橡胶的气味熏染得她也快成橡胶制品了。她厌食,厌倦做爱,哪怕做爱的机会根本不多,也不会被立春珍重。那时厉槟榔还没余钱租单人宿舍,他和立春只能偶尔在这里那里得到一个见缝插针的机会亲热一下,立春会厌倦地朝他拳脚抵抗,嘴里呜呜:连野狗都不如。野狗这话严重伤害了厉槟榔的自尊,一次次,直到了断了他和立春亲热的心思。他彻底变成了一枚钉子,他只知道,流水线上的日子走到月末,他会得到工钱,一叠钞票,这是他在遥远的家乡做什么都没法换来的。

直到立春不辞而别,返回家乡,他也没有愧疚,他坚信生活就是生活,他不会像立春那样任性,那样抗不得硬,他现在还无力想象未来,他唯一确定的就是他不能回去再种那十几亩山地,面朝黄土背朝天,种了吃,吃了再种的生活不是他的人生了。他和立春的看法迥然不同,厉槟榔喜欢东莞,那里朝气蓬勃,比那个死了一半的村庄更让他有活着的体会,他说,假如没出来,不知道蓝水河之外有个叫东莞的地方,他也许还能在蓝水河活下去,现在他知道了,蓝水河的日子就是他不再想要过下去的日子,就算立春违拗他,要回蓝水河,但他是坚决地不回去了。一个东莞,一个蓝水河,你选择。厉槟榔说。一个蓝水河,一个东莞,你选择。立春把厉槟榔的喊话颠倒组合了一下,丢回给了厉槟榔。这之后,他们各自走向自己指点的方向,这一决定,五年过去了。

偶尔的,立春想,自己可能太拗了。不喜欢那个橡胶厂,可以换一个么,东莞的厂子多过乡下的猪圈,怎的自己就找不到一家合适的?但立春立即就被自己把东莞的厂子和猪圈联想的念头惊到,她想她可能真的不喜欢东莞,那里的热,腊月都能看见苍蝇飞,胳膊上总是黏耷耷的,还有,姑娘们到了那里似乎都和在村子里不一样了,她们议论男人时候的大方样子在立春看来是四季不分的热给热糊涂了症状。是的,一个该藏的冬天也能露大腿的地方,好吗?

立春的反思现在到了她和厉槟榔。现实检验了他们爱的浓度,他们爱自己都比爱对方多点,立春反过来说服自己,现实里更多的乡村夫妇必须两地分居,是因为女人总要留下来照顾老人孩子伺候土地,那她呢,她和厉槟榔没有孩子,但她选择留在乡村,是照顾自己的感受。

立春一会儿觉得自己有理,一会又觉得气馁。但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要在门里门外、在天地之间、在田野找到自己的答案。

回来的第一年,立春把邻里、屋前屋后撂荒的土地以低廉的价格租过来,用厉槟榔给她的钱;第二年,她用厉槟榔给她的钱承包了更多的地,依然种树。现在那些她能置换回来的地都被她种了树。她雇佣村子里十几个女人帮她维护苗木。第三年的时候,她种的一部分树苗可以卖了,现在是第五年,她依然得到像钉子一样坚守钉子一样实心的厉槟榔给她的钱,她帮厉槟榔把那些钱存进银行,用厉槟榔的名字开账户,未来她还要把厉槟榔以前给她的钱一点点透出来,存到那张银行卡上。她想,那是厉槟榔在那个叫东莞的城市的痕迹,生命的痕迹,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总是希望留下自己的痕迹的。作为厉槟榔的女人,她能为他做的就是这么点了。

立春这天,立春去她的苗木地查看,她闻见侧柏荡漾的香气似乎比昨天浓郁了许多,让她直感慨老祖宗的确伟大,到了哪个节气就是哪个节气的气象和感觉。节气到了立春,真就有东风解冻的意思。

她忽然想到东莞那使她身体如同锈住的橡胶的气味,她再次感觉她比厉槟榔幸福,她在那个午后获得的幸福感使她心生对厉槟榔深深地歉疚和遗憾,那遗憾和歉疚包围着她,她在田地里四处打转,想要做点什么,这个习惯使她想到给她起名立春的爹。东看西看,直到立春有了主意。

立春请来木工师傅,要在侧柏的苗圃地中间给她搭起一个高高的棚子,像戏里演的古代小姐的绣楼,她心里暗想,那会是她的绣楼,她要等厉槟榔回来,她要他和她住在那个一年四季都散发着柏树无限美妙香气的棚子里。

棚子盖好那天,立春把她和厉槟榔结婚时的大红锦缎被子和印着牡丹花的床单一并搬上了高台。她还给高台上的木格窗子上贴好了嫣红的窗花花。

她坐在棚子里自拍,她给厉槟榔发照片、发短信,她说,她这样等他归来。

 

雨水

 

雨是夜里落的,早上,从工棚豁口般的门脸看出去,一片狭窄的绿映入阿斗的眼睛。麦子,阿斗熟悉那绿。要看见麦田,在这个城市要走出十几公里,眼下这片小小的麦苗根本构不成麦田,撒了麦粒的人也没打算在这里收获更多麦子,麦苗在这里充当廉价草皮遮掩赤裸的土地,赤裸就要受罚,因此圈了这片土地的人就想出了这个办法。但此刻出现阿斗眼前的麦苗还是提醒阿斗。

这土地边上临时搭铺的一夜,临时的一片麦苗此刻正提醒着阿斗,他口袋里装着的那张他在网上预订的火车票是三天后出发,第四天早上,这张车票就把他带到那个叫蓝水河的镇子了。出现他面对的将是妻女的脸,以及她们身后广大的麦田。

三年来他过着在樟木头镇和蓝水河镇之间徘徊往来的日子。樟木头和蓝水河虽然都是镇子,但两者的差距就是叫狗剩的富二代和赤贫的老狗剩之间的距离。这也是阿斗为何要在两个地方候鸟一样迁徙。在蓝水河,他做梦都赚不到在樟木头赚到的钱。

昨晚因为工人的迟滞,阿斗需要临时睡在工地,当他给阿桃打电话说他晚上不能去她那里的时候他甚至心中暗喜,今夜他渴望一个人住,哪怕住工棚。他觉得自己心里有点乱,自从他在那个小超市的收银台边邂逅阿桃,这乱就住在他心里了,这几天这感觉格外强烈,使他心神不宁。趁着今夜独处,他得好好好想想。

半年前的一个傍晚,阿斗在樟木头镇台湾人开的超市买东西,其实他只是买了包10块钱的烟,那是他在那家超市勉强能接受价钱又是自己需要的东西,他实在不好意思空手出来,在那个守店的女孩一直看着他东摸摸西看看之后,空手出来,是有点丢人。他本是进去看稀奇的,但这“看”却让他付出了“十块钱的代价”。当他在超市出口遇见前面的女子因为没法刷卡却又没带现金结账的时候,他本来可以把那包烟悄悄放下轻松走出去的,但他鬼迷心窍,手上还拿着那包烟,并且又多付了二十八元钱——帮前面那个女子结了账单,因为他看见她只是买一包卫生巾,他想一个女子这会儿买不了卫生巾是多尴尬为难的一件事情啊。他一瞬间心生豪情,为女子买单。他想算了,往后记取教训,再不敢去奢靡之地体验了。

但他走出超市大门后被女子喊住了,她说让他留下账号,她把钱打过去,他觉得这女子的话十分的不可靠,二十八元钱,还从银行转账?他忽然想,管闲事是真不应该,没准管出一个女骗子。但那女子执意让他留下电话号码,她明天想办法还钱。

阿斗得到那个女子的电话是一个月后,女子说,她的台湾老公来了。她不得不昼夜陪伴。

阿斗得到那二十八元钱,也卷进那女子的生活。

现在,阿斗当然知道那女子叫阿桃,他们来自同一省份,他们同岁,他们都喜欢吃口味浓郁的酸汤面,他们都喜欢看《非诚勿扰》,此前阿斗看《非诚勿扰》要和五个弟兄挤在宿舍里,现在他经常能在阿桃奢华的别墅里,在软如云朵的沙发上。当然,他们还喜欢做爱,和彼此做爱的感觉让他们常常就忘了自己是谁,以及是谁的谁。

今夜,阿斗一个人睡在四面透风的工棚里的时候,他忽然想到自己的身份,他是谁的谁。这个问题使他辗转反侧,答案虽然就在心里,就在嘴边,但此刻他依然辗转反侧。

他前半夜觉得对不住妻子,后半夜觉得对不住阿桃,黎明到来的时候,他眼前尽是阿桃那桃花一样美丽的眼睛,阿桃的眼泪也是桃花瓣一样的,半年来,每次桃花喊他老公的时候都要掉眼泪,桃花说,若是今生谁能喊她妻子她就是一个幸福的女人,一个浑全女人。

桃花这时候就就纠缠他喊妻子,但他从来喊不出口,他知道,妻子在千里之外的蓝水河镇,而怀里的阿桃,该是那个在台湾的半老男人的?

昨天阿桃把一张卡放进阿斗的口袋,阿斗当然知道那是张信用卡,台湾人给阿桃的信用卡,阿桃只能购物,却不能得到现金,这也就是阿桃买一包卫生巾也要刷卡的缘故。昨晚阿桃把卡给阿斗的时候,嘱咐阿斗,所有回家要买的东西都用这卡刷,阿桃说,算是她的一点情谊。

尽管阿斗觉得口袋里装着块火炭,却无力把卡掏出去。他从未有过刷卡的日子,他没过过那样的日子,他不知道一张没有一分钱的卡咋会刷出那么多硬铮铮实实在在的好东西,他的心里好奇住得满满的。

他想好给父母的礼物,也想好给妻子阿兰和女儿小小的礼物,他还要给阿桃买一件礼物,都用这张卡刷。刷,刷。

但是,这个早上看见那片青青麦田的时候,阿斗却想到如何把这张卡还回给阿桃,他想若是见了阿桃的面,他肯定会把话说错,或者自己一时心软,再犯下更大的错也是可能的。 

“我索性把卡投进阿桃的信箱。” 他终于想出一个主意。

“我短信她去信箱取出那个台湾人的卡。”他更加确定。

“阿桃,你的酸汤面做的真是好吃极了——嗯嗯,你若是愿意在我们厂子跟前开个面馆……”他的思绪漫漶开来,像雨水蒙在那片翠绿的麦苗之上。

“阿桃……”他有点热泪盈眶了。

他是不能无声地离开,那样对阿桃不公平。他盼望交接的工人早点到来,又盼望他们晚到,他不知道下来的这段时间,倘使他不去找阿桃,他能做什么。

阿斗真希望时间一步就走到三天后,走到他在火车上的那一段。

也许是一夜辗转,阿斗竟然又在悉悉索索的雨声中睡过去了,一下子就睡过去了。

他做梦了吗?像是做了,他的眉头时而扭结在一起,时而又嗤嗤地发出笑声。

幸好这个工棚离城市是那么远,他困在梦里,或在梦里开心,都不为谁知道。


春分

 

和暖正梦着丈夫赭石被堵在积雪的半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却被一声响动惊飞了梦境。从梦中惊醒的一瞬,听见窗外的异样声响,心里一吓。但她立即清醒到是猫,叫“豹子”的猫跑出去了。和暖伸腿试脚下,再次确定猫不在床脚。

猫发情是在前几天,刚开始的时候叫唤得细声细气,似乎有点羞涩,这两天简直有点不管不顾了,躺在地上,难受得蹭腮帮子,跑到院子里的每一棵树后滋尿。和暖想到隔壁朱奶奶,以及朱奶奶的猫小白,那只稳静的猫,她要去朱奶奶那里,问问可有让猫安静的方子。

和暖走进朱奶奶大门,看见朱奶奶正蹲在院子中间,在一面大盆中清洗一副猪心肝。朱奶奶动作细致,仿佛生怕哪个动作不到位会弄疼那副猪心肺似的。不由和暖站在那里联想,年轻时候的朱奶奶绣花,大概也是这份细腻。

“小强快回来了吧?”和暖温和地问,蹲下。看朱奶奶抬起那只拿软毛刷的右手擦眼睛:“说是过五天就能到家”。朱奶奶抬眼看天,腊月的天,有一分细腻的浅浅的蓝。和暖留心到朱奶奶的眼睛,幽暗深邃,黑眼眸清晰明亮,只是那里全无表情,更是从无笑意。那样的眼神给人错觉。

朱奶奶73岁了,她20岁嫁给长她10岁的朱爷爷,两年后朱爷爷死了,留下朱奶奶一个人住在眼前的这个院子里。一个人的朱奶奶把自己活成蓝水河镇上的神话,有人说,若是还兴立贞节牌坊,那应该有朱奶奶一个。只是旧的牌坊都积满了雀儿粪。但朱奶奶那看不见的牌坊硬是立在蓝水河某个看不见的地方,立在大小人等的心里,想看的人是抬头低头都能见到的。这样也过了51年。

20年前,朱奶奶在大门外捡到在襁褓中沉睡的小强,她看田野白雪如被覆盖大地山梁,覆盖村庄和森林,冬小麦在白雪的被子下沉睡,朱奶奶把孩子抱在怀里的一瞬孩子醒了,小嘴巴扭捏捕捉,却不哭,使朱奶奶猛然生出从未有过的柔情和心软,她抱紧那个襁褓,退回到院子,把大门在身后关紧。

朱奶奶给孩子起名小强。把小强当儿子又当孙子地养起来。小强长得宽肩细腰,天庭饱满,真是有模样。早先,朱奶奶看小强的脸,总要把村子里她见过的每个男人的脸在脑子里过一遍,猜想小强的这张脸和哪张脸模样相似。到头来,朱奶奶还是没有得到一点启示。朱奶奶一生信佛,就由衷地把小强当成了佛祖的仁慈赐予,倒也心生了一份安然和自在。只是这小强只是一味贪玩,不爱学习,勉强到高中毕业,过了十九,就随外出的建筑队广州打工去了。

和暖从朱奶奶嘴里准确知道小强是第五天到家,夜里梦见丈夫赭石被堵在路上的焦虑有一半落了地,一半还悬浮在胸口。她蹲在朱奶奶对面,直到看见朱奶奶对手上猪心肺的干净程度感到满意,站起来,把嘀嗒着明亮水珠的猪心肺挂到冬天落净了叶子的石榴树枝上。才再次开口说话。

和暖说猫,猫字刚出口,猛见朱奶奶的猫小白,正蹲在石榴树后看着树枝上嘀嗒着水珠的猪心肺出神。猫的表情让和暖无端联想到人,和暖听人说过朱奶奶的猫,活成精了,总不死,那么大年纪的猫,真是世上少有。和暖嫁到蓝水河镇,第一次到隔壁朱奶奶家串门,猫给和暖的印象就叫她诧异,猛看年轻,再看却老态龙钟,或者说感觉完全可以反过来,总之这是只叫人心情恍惚的猫。猫似乎历经沧桑,却有某种难以言传的年轻感觉。让人看着猫的时候由不得要发呆。

朱奶奶看和暖在看猫,就说,别操心,小白不抢小强的食物。小白像是听懂了朱奶奶的话,“妙”地一声应。猫的一声“妙”还没落实,和暖和朱奶奶同时看见和暖家的豹子“噌”地从朱奶奶大门边窜过去,简直就像一道闪电。蹲着的小白立即弓起身,像是对这一道闪电致意。

和暖迟迟疑疑地想,豹子夜里翻墙而过,是找朱奶奶的小白?她看小白,小白这时已经在大门边了,和暖和朱奶奶一齐看小白,小白站在那里,向豹子逃去的方向张望,却没有追赶过去,小白的眼神里有了一份特别的明亮、甚至有点说不出来的无邪样子。小白走过去,在豹子刚刚停留过的地方伸出鼻子闻嗅,一寸寸地闻,像是要把掉在地上的气味都捡拾起来。和暖和朱奶奶,看着这样的小白,简直是惊讶。

和暖离开朱奶奶院子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都忘了问朱奶奶让猫安静的方子了。

再一夜,和暖再次听见墙头响起豹子急促地叫声,惊得和暖在枕头上哆嗦了一下,豹子在嚎。她的嚎叫里有种贪婪,有种绝望。

和暖打算到窗前呼唤猫,她打算用一条腌鱼安抚豹子,但她的一只脚还没探进鞋里,猫就跳过院墙,“噗”的一声,跌进一墙之隔的朱奶奶的院墙里去了。

与此同时,朱奶奶的院子立即就响起了豹子的呼唤声。

朱奶奶在猫的叫唤声里拉亮了电灯,她立即看见白天仔细清洗出的猪肝猪肚亮爽地悬挂在墙上,她算计过了,五天之后,她要用这带点风干味道的猪肝猪肚和了绿豆、红藕和芋头炖了,去讨孙子小强的欢喜,小强是多么喜欢吃这样的吃食啊。和暖家的猫在门外叫的时候朱奶奶在心里笑了一下:你够不着,够不着的。

朱奶奶当然也想到了她的小白,有那么一瞬间,朱奶奶的心思停顿在小白和豹子身上,但她还是把头安稳地放进枕头,她没有听见小白的一丝声响,朱奶奶想,小白大概在某个地方正为自己白天在豹子那里的表现纳闷的吧。

小白胆小,小白你就是一只安静的猫,朱奶奶再次进入睡眠的昏黑中,这是滞留在她意识里的一点点意识。

                                                                         (责任编辑:贺晓祥)

 

作者简介  陈毓,女,做过公务员、电视编导,现居西安,《陕西画报·品读》主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文学院签约作家。出版有小小说集《嗨,我要敲你门》等8部。获蒲松龄微型小说奖、《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优秀小小说双刊奖,五次获《小小说选刊》优秀作品奖。两次获小小说金麻雀奖。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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