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名字的榆树

　　老家门前曾经有棵榆树。人都有名字，养的宠物也可以取名字，但给一棵榆树起名字的好像不多。老榆树叫“肚不闹”，活了有几十多年，60年代闹饥荒，饿死了好多人，肚不闹枝繁叶茂，树叶、树皮救活了很多人。

　　榆树又叫榆木疙瘩，难砍难伐，死不开窍，骨气特硬。小时候，我和小伙伴玩游戏，经常脑袋撞树，我疼树不疼，当时真想把它踹倒，免得它妨碍我“驰骋乡 间”。上小学时，肚不闹还很有精神，虽然在饥荒年代被啃了许多皮。记得我们春天最爱干的事就是掏鸟蛋和爬树吃榆钱，榆钱微甜，可以生吃，也可以熬粥喝。

　　后来，不知谁家的驴跑了，把肚不闹啃了个面目全非，树皮啃得很厉害，可谓毁了容。自那以后，肚不闹元气大伤，似乎梗不起脖子来了。

　　每到秋天，大人就会在肚不闹旁边埋根大杆子，做个带板的秋千。村里的孩子屁颠颠跑来，坐在秋千上荡来晃去，体验“飞翔”的感觉。几年后，肚不闹已经半死不活了，我们再没有榆钱吃。我小学毕业时，肚不闹再也长不出新枝新叶，寿终正寝了。

　　肚不闹死了，但它还发挥着余热，耿直了一辈子，枯死后它的皮可以入药，可以安气养神，内皮可以治疗骨折和肿胀。有次我崴了脚，父母在树皮上刮了几刀，又添了什么中药，外敷在我的脚上，当时疼痛减轻了许多。

　　每年冬天，老头老太太都会在肚不闹眼前晃悠，有的踢树，有的背敲，把它当个健身伙伴。

　　肚不闹活着的时候救过很多人的命，治了小孩的馋，也能当“郎中”给人看病，即使枯干了身躯也能让人来依靠，可谓“人们的老朋友”。

　　去年春天，村里要扩修公路，肚不闹正好挡在中间。村里的十几个壮劳力又挖又砍，忙活几个小时才把它请走，也许，是它不想离开这里吧。

　　前一阵，我到农村探望老人，特意在肚不闹原来待的地方，静静地驻足。脚下是平整宽广的公路，但我知道，在路下面，还留有肚不闹的根，榆树走了，根还留在这里。

　　我很想念那棵有名字的榆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