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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进入1968年时,停课已经两年多的大学生们从狂热中渐渐清醒过来,认识到,横扫“牛鬼蛇神”,打击反动学术权威,无非只是利用学生使用暴力造一
下声势;整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反修防修,仅只是个借口,蒙蔽和利用学生去打倒政敌,以达到独霸最高权力才是真实目的。计谋是完成了,可是群众之间却
产生了仇恨,心灵深处蒙上了阴影,大家心里都有上当受骗的感觉。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只是不说出来而已。时光被浪费,学业被荒芜,要想再走进教室学习已经
不可能了,图书馆的书籍被列入封资修的范畴,早已被封存,大家成天无所事事,有的打扑克、下象棋消磨时间,有的忙着谈恋爱结婚,高年级的等待毕业分配。
学生们已经失去了利用的价值,而且变得不可靠了,于是把他们说成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需要接受再教育。在强大的舆论压力下,学生们要么被迫到部队农场劳动
锻炼,要么分配到农村基层工作。经过体力劳动被改造了的学生们,一年后也陆续安排了工作。分配工作很有讲究,如果属于保守派、出身不好或是要求照顾夫妻关
系的,都发配到条件最恶劣的偏远地区谋生,即使属于得势的造反派,然而只是随大流的学生,或是内斗败下阵的,也只能享受保守派学生的同等待遇。到达小凉山
的大学生们都属于这些被处罚或是被遗弃的情况。 有一对医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夫妻,男的姓李,女的姓胡。本来要安排他们到泸沽湖畔的公社卫生所当
医生,理由是,他们夫妻在一起,不会犯到摩梭族家走婚的错误。考虑到那里是性病的疫区,将来孩子要在“母系社会”的环境中接受教育,不堪设想,于是坚决要
求到条件较差的彝族地区工作。得到批准后,由于不通公路,他们雇来马帮驮着行李,请人背着体弱多病的岳母,步行40多公里,来到了小凉山西部的“西布河”
公社卫生所。 1958年黑彝叛乱被剿灭以后,把彝族居住的地区划分成五个公社,最西边的公社,因为有一条名为西布河的小河流经该区域,因此命
名为“西布河”公社。所谓公社就是现在的一个区,尽管是公社政府所在地,也就是有几幢干打垒的土屋,分别是公社办公处、卖点生活必需品的小商店、卫生所和
只有百余学生的一所小学。 那里没有集市,没有农副产品交易,当地彝族的主粮仅只是土豆。干部每人每月定量的12公斤粮食、500克腊肉、
200克菜油由国家供应,除了土豆以外,其它蔬菜就得自己动手种植。现在的人可能觉得,每个月哪能吃得掉12公斤粮食,应该是很充足了,可是按热量或是按
蛋白摄入量来计算,那都是低于正常水平的,因为得不到其它肉蛋和副食品的补充。那时候的人都处于半饥饿状态,所以那里的干部和百姓中,找不到胖人。如果想
吃点糖果和糕点,仅只是奢望,能按时供应50克的定量白砂糖就不错了。偶尔有机会探亲才有可能用粮票买到一点粗燥的糕点,带回来慢慢品尝。 物
质匮乏和环境恶劣使得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他们难以适应,但是面对缺医少药和彝族百姓的贫困状况,却又引起了他们极大的同情,他们还真的把救治彝族病人当成
了自己的事业。白天对就诊的病人认真细致的诊治和护理,晚上在煤油灯下系统的钻研内外科、妇产科、五官科的诊疗技术,因为卫生所不分科,医务人员都是全科
医生,对各种各样的病都要掌握一定的知识和诊断治疗技术。 随着业务水平的提高和经验的不断积累,加上精心的治疗,经他们短期就能治愈的患者与
日俱增。病愈的一些彝族患者和家属为了对他们表示感激,经常送他们一些新鲜土豆和玉米。他们俩都是大学生,工资总和在县里很少有人能与他们相比,属于高薪
家庭。他们十分同情彝族同胞的贫困,也十分理解患者对他们的深情厚意,为了表达谢意,他们总是以高于市场的价格回赠钱或物给患者。在群众和同事中,他们的
口碑都很好。 李医生是一个爱管闲事和主持公道的人。有一次,县里组织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为期三天的“赶会”,也就是赶集。这是当地的盛会,云集了各村寨的百姓,甚是热闹,刚好他到县里出差。
一天,在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公路上,看见一男子居然骑自行车要穿过人群,他便大声呵斥:“下车推行!”那男子毫不理会,继续骑行,没走多远,就撞倒了
一个小孩。骑车人不仅不搀扶,还大声指责家长:“为什么不牵好孩子?”家长被这么一吼,搞得不知所措。李医生气愤已极,上前就揪住骑车人的领口,大声训
斥:“叫你下车推行,你不听,撞了人,你还唬人?!”周围的群众也齐声指责。骑车人自知有错,忙说:“怎么办?”李医生说道:“怎么办?!先送医院检查治
疗,如果伤势严重,送你进公安局!”在群众的吼声中,男子无奈的把小孩抱到车的后座上,推到医院去诊疗。 晚上,县革委放映露天电影《列宁在
1918》,招待“赶会”的民众,当放到华西列与妻子热吻的场景时,许多百姓是第一次看到别人如此亲热,惊奇的“喔喔”尖叫。李医生大声的制止:“叫什么
叫?!你在家里比他们还激烈!小声一点,不要妨碍大家看电影!”引得许多观众回过头来看着他。 现代的年轻人要锻炼身体,可以到健身房。李医生
是医学院的乒乓球比赛冠军,可是在西布河找不到球桌,即使在公社的小学里连砖头砌的球台都没有,锻炼身体的方式就是砍柴和种菜。那时,卫生所为了向职工和
患者供应开水和消毒医疗器械,经常组织职工到山上砍柴做燃料。有一次,一位同事把一节树干立起来,准备放倒到坡下时,没有警示大家,结果砸到了李医生的头
上,造成了颅骨骨裂。虽然没有危及生命,却留下了头昏头疼的后遗症。几经辗转治疗,症状有所好转,但是始终未能痊愈。 李医生得到了政府的照
顾,调回到家乡工作。他后来因为工作出色,医术高超,又喜欢主持公道,被任命为市立医院的院长,多次当选为市人大代表。尽管环境和地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可是他始终难忘“西布河”的生活,难忘那里的山山水水,那里的同事和彝族同胞。如今,已年逾古稀他,在qq里的个性签名是“不想昨天、明天,认认真真过每
一天”,似乎已经很超脱了,可是却把qq的昵称取名为“西布河人”,足见他与“西布河”之间,结下了难以释怀的深厚情节。毕竟,那里是他们步入社会的第一
站,是行医生涯的起点处,是孩子的出生地,是见识什么是贫穷和落后的场所,是经受艰苦磨练的唯一的地方,……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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