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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蜜蜂的“嗡嗡”声,心里就发怵。 前段日子,朋友从丽江回来,送我一件蛾黄色的真丝衬衫,我也便迫不及待地穿上。搭上一条白色亚麻长裙,再蹬上一双白色高跟凉鞋,照照镜子,嗯!感觉真不错,看上去仙仙的样子,便想着该上街招摇一翻。刚走出房门,就被蜜蜂看到了。
开始,一只蜜蜂围着我“嗡嗡”,接着两只,三只,不一会儿功夫居然来了五六只。围着我上翻下翻,前绕后旋,俨然以为我是一朵盛开的娇艳花朵。也让我紧张
得手脚忙乱,上拍下打,甩头晃脑地咒骂自己为何穿了这黄色的衣裳,美了自己,也美了蜜蜂的天籁鸣吟。边拍打边发誓,以后再也不穿这该死的黄衬衫,不管这黄
有多美也不再碰。 说起与小蜜蜂的缘份,着实不浅,从小到大,至少与蜜蜂结缘三次,全是以小蜜蜂的“吻”终止。每一次都让我痛不欲生,都让我难受得死去活来。那红肿刺痒的感觉,真是刻骨铭心,终身难忘。 只好从第一次说起。
那年该是九岁,是个顽皮的让人头疼的孩子。和男孩一样的顽劣,一样的让父母不省心。村头的果园,是我们的王国。在那里,我们几个小伙伴常常聚到一起,搞
些偷偷摸摸、摘杏偷梨的小动作,干些掏鸟捕雀、下河游泳、捉虾摸鱼的勾当。暑期更是不会闲着,三五个小伙伴相约,到果园深处,不管是青涩的,还是熟透的果
子,总要先打下来几个,咬两口,甜的就咽下去,涩的就随手一抛,选择下一个目标。 那一年,刚放了暑假,清楚地记得,是放假后的第二个星期。几个小伙伴你寻他喊地在大太阳狂晒的中午来到了果园里。这个时候大人们都在午休,也无暇管教我们,我们也便尽情地游荡在果园深处。 果园里的苹果还显青涩,桃子也没有熟透,梨子还拖着硬硬的青皮。我们几个人有些无聊,就那么漫无目的地围着果园,这棵树瞧瞧,那棵树摸摸地瞎走。
我手里捏着一枝从果园边上折的柳枝,无意地甩动着。细柔的柳条抽打着这棵树,又甩向那棵树。快走到园子尽头时,我无意间抬头,发现了一棵杏树上残留下来
的几个黄杏,颤巍巍地在树梢上晃动。风一吹过,便在浓密的绿叶间露出了笑脸。我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那感觉一点儿也不亚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看杏子,
杏子……”眼看我的口水快流出来了,几个小伙伴也顺着我的目光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真是杏子,真是……”几个伙伴们拍着手,瞬间眉开眼笑了,一个个摩拳
擦掌要往树上爬。我也不落后,争着抢着地手脚并用,几个小伙伴们像要在爬树上比个高下,你追我赶。 爬到树的最高处了,可是,那遗留下的杏子却还是挂在高高的树梢上,随风摆动,没办法够着,我们只好望杏兴叹。
几个小伙伴中,我虽是年龄最小的,却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我就地取材,随手折了一枝杏枝,敲向那几个黄杏。可是,我却真的惹祸了。在几个枝桠的部位,浓
密的杏叶下却暗藏着杀伤力极强的小东西——一个大大的蜂窝,我一棒下去,不偏不斜,恰恰好地敲在了那个蜂窝上。这下可好了,我可真的摊上事儿了。那铺天盖
地的小蜜蜂从蜂巢里如泉般喷涌而出,我一看,不得了了,要遭殃了。我如一个敏捷的小猴子腿脚麻利地从树上往下爬。那一刻,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变得如此灵敏,
只是眨眼间便到了树下。再看其他小伙伴似是比我还跑得快,四散着,各自向不同的方向鼠窜。 一群从蜂窝飞出来的蜜蜂,似是知道我是罪魁祸首,怎么都不肯放过我,我往哪儿跑,蜜蜂就追到哪儿。我慌不择路,抱头乱窜。现在想来,那时,一定很狼狈。
只记得当时,头上,额头上被蜜蜂亲密地接触了几下,感觉麻嗖嗖地疼,来不及回头看蜜蜂,也来不及抬头找路,只是抱着头没命地逃窜。幸好果园边上有个小
河,有处浅滩,只听得朝阳哥对我喊:“快,钻到水里,快……”听了这话,也顾不得许多了,便一头扎了进去,才算躲过了这一劫。 我捂着脑袋,穿着滴水的湿衣裳,哭着跑回家,才发现脸上、脑门上、头上,多处被蜜蜂“亲吻”过的地方已开始红肿。还好父亲不在家,不然必挨一顿严厉的训斥。
母亲找来了大蒜,又化了碗碱水,用大蒜擦了,又用碱水洗,洗完后,又拼命想挤出毒液。脸上还好,可是脑门与头皮上手指甲用不上力,结果肿得越来越大了。
那是一种奇痒难忍的感觉,被叮得部位,也被我生生地挠破了,留出黄色的液体,火烧火燎地刺痒,伴着疼痛。第二天,头就肿得像猪头般难看了,眼睛也睁不开
了。现在想起那种感觉,还是让人惧怕。 那一回,足足让我老实了半个月,脸上的红肿才算慢慢消下去。 第二次与蜜蜂结缘,是在乡镇工作时。 那是个八月,八月的新疆,瓜果飘香。最诱人的当属葡萄。
在新疆乡镇工作过的人都知道,居住在农村的维吾尔族人的庭院里,家家会搭起一个葡萄架,栽上一排葡萄树。葡萄树的藤蔓随着生长的速度,慢慢爬满葡萄架,
绿荫便遮住了庭院。在葡萄架下,放一个板床,板床上铺上织有代表本民族意向花图案的地毯,来家里作客的人就在葡萄架下的板床上盘腿而坐,享受主人的盛情款
待。 庭院的葡萄树,一来是为了遮挡夏日阳光的照晒,给庭院一个清凉;二来也方便随时吃到新鲜的葡萄。 款待客人,往往是从葡萄架上随时摘取葡萄,摆放在客人面前,那才显得有诚意。
那些刚摘下来的水灵灵的葡萄,放在一个大大的茶盘里,红得诱人,绿得青亮,主人却不会用清水冲洗。客人吃的时候,用嘴吹去上去的尘土直接入口而食。维吾
尔族人有讲究,说,如果用水洗过了葡萄,吃了就会闹肚子,因为吃得时候会把生水吃进肚子里。而尘土,是世上最干净的,它来自天国,吃进肚子里,不但不会生
病,还对人体有好处。有什么好处,就不得而知了。我吃葡萄,却是必须洗干净才能下咽。 记得那是推广修建抗震安居房的第一年,也就是2005年。
我所居住的小县城——于田县,处在巴颜喀拉板块边缘,地震发生频繁。农牧民住房,几乎是土坯房或是搭起一个木架,几捆红柳一绑,两边糊上泥草的简易房,
一直达不到抗震标准。地震发生时,无数房屋倒塌,发生人、牲畜被掩埋的现象。针对这一特殊情况,中央派员实地考察,出台优惠政策,由国家补贴一部分,农民
自己筹资一部分,修建抗震安居房,每户至少拥有一间(28平米)抗震房。 为了宣传好这一优惠政策,乡政府要求我们挨家挨户,面对面宣传,让农民从思想上接受这项惠民好政策。 那是个中午,我来到加依乡政府的尤卡克加依村支书家里。 要想政策执行得好,当然要村干部带头。 进了支书家的小院,支书不在,老支书的妻子其娜汗正在葡萄架下的板床上带孙子。一看到我便热情地招呼我:“阿依古丽来了,快,坐!坐!”便慌着取了刀子,站在板床上要摘葡萄。 维吾尔族人是热情好客的民族,如果你到家门里,不吃点什么再走,那是万万不行的,我只好坐下来。 可是葡萄架太高了,就算站在床上也够不着。大婶搬来了凳子,放在板床上,就要站上去。我怕大婶年纪大了摔着,赶紧阻止了大婶,我自己爬上了凳子。瞧着,找着,看哪串最红,最诱人,就向哪串进攻。说实话,对于我这个喜欢吃水果的人来说,那串串葡萄也确实让我眼馋。 我瞅准了一串,毫不客气地就下刀子了,可是那串葡萄里却躲着一只蜜蜂,也毫不客气地对我托着葡萄的左手下口了,我的中指就这样,又和它亲密接触了一回。葡萄没摘下来,刀子“咣当”掉在了地上,蹦了老远,自己也为嘴馋付出了代价。 等我捂着手回家,整个手已肿成了面包,皮肤紧绷绷的泛着亮,活像一只猪脚,连着几天都不能自由活动。如果将手垂下去,那种胀疼的感觉,更是难受的想将那只手废了。 从此对蜜蜂更是畏而远之,谈蜂色变了。 可是,这蜜蜂好像跟我真的有缘,前两次,算是惩戒了我,却不想会发生第三次。 五月,沙枣花飘香。 那种浓烈的香气,五里八乡都可嗅到。每到这个季节,我总是到郊外折几枝,插在花瓶里。让小屋弥漫着香气,熏得人身心陶醉。 去年,我和爱人,还是像往年一样,寻着花香来到野外。其实,爱人很少陪我到野外。他在当地人武部工作,总有临时任务,不允许他走得太远。
那是五月初,我记得非常清楚,我又一次生病从医院里出来。回到家里的第二天,身体虚弱,脸色惨白。我一大清早打开了窗,不知怎么,沙枣花的香气,第一时
间扑鼻而来。我深深地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爱人手里拿着喷壶,给窗台上的花洒着水,笑笑地看着我深吸鼻息,微闭双眼,嗅着沙枣花香味,沉醉的样子说:
“沙枣花开了,想闻沙枣花香?”我浅笑着点了点头。 爱人还是笑着,拨动了一下我的长发说:“今天我带你去野外走走吧!我去发动车。” 我怕他有什么任务还是担心地说:“你今天没出勤任务?” 他放下手里的喷壶说着往外走:“也不能总是忙,陪老婆一天半天应该没啥问题。”和爱人驱车跑了十来里路,到了野外,沙枣花盛开最多的路边停了下来。
我所居住的小县城地处新疆南部,长年受风沙侵袭。因为沙枣树是防风固沙的好植被,围着县城周围种植的几乎是沙枣树。沙枣树结出的果实,治疗腹泻很灵验。
维吾尔族人还有一个土方子,就是把熟透了的沙枣放在锅里熬成香甜的汁液,捞出果核,汤汁用罐子密封起来,时间越久,味道越正,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沙枣树在
我们这里,很受欢迎。到了五月,小城的角角落落都会弥漫着沙枣花的香气。 我深深嗅着花儿散发出的浓郁香气,踩着沙土,吃力地和爱人来到一片花开得最葳蕤,树也比较矮壮的地方。爱人要为我折几枝沙枣花,我却执意自己折。 我刚将右手伸进浓密的枝叶间,便被一只蜜蜂咬了一口,本就虚弱的我,一下子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这次,蜜蜂却将我整治得有些狠,让我在医院输液一周。 此后,听到蜜蜂的“嗡嗡”声,我就像神经过敏一般惊跳起来。 今年因为工作繁忙,压力大,脸色一直不好。面部暗黄、无光,时常失眠、便秘,脾气急躁。医生说我肝火太旺,每天清晨,空腹喝一杯蜂蜜水对我有好处。而超市的蜂蜜大多是添加了白沙糖加工过的,最好是纯蜂蜜。
昨日,不知爱人从哪里打听到了一家养蜂人,硬是要拉我同去买蜂蜜。我一听“蜂蜜”就联想到“蜜蜂”,即刻把头摇得像波浪鼓,坚决不去。爱人软磨硬泡,死
皮赖脸地要我同去,还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求着我。我知道他也是想让我出去散散心,也就勉强答应了,但,只限于买了蜂蜜就走,他嘻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来到乡下,那是一位维吾尔族养蜂人。
到了养蜂人家里,临走时答应我的话,爱人早忘到后脑勺去了,他想看看怎么养蜂。因他不懂维吾尔族语言,我只好充当翻译,随养蜂人来到一片油菜花地,我赶
紧掏出准备好的纱巾将头蒙住。养蜂人笑起来,告诉我说:“蜜蜂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的,你放心,只有它觉得自己身处危险之中,才会进攻你。但,它一旦蛰了你,
它也必死无疑了。”我“啊”的一声,原来,蜜蜂蛰人,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我向养蜂人投去了疑惑的目光,养蜂人肯定地笑着说:“我家是族传的养蜂,从爷爷的
爷爷就开始养蜂,这一点你不必怀疑,我说得是真的。”我不好意思地取下了纱巾,但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却想着与蜜蜂的三次结缘,似是自己先侵犯了它,心里很
不是滋味。 再看,四个蜂箱里有数只蜜蜂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他小心地揭开其中一个木箱的隔板,那木制隔板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黄色的蜜蜂,看得
我头皮发麻。养蜂人看着我紧张的样子说:“它们现在是不会蛰人的,你放心。你看它们多乖啊!只为用生命酿造的‘蜜’而忙碌。”我壮着胆子看了看蜂巢。在蜂
巢里有一个大家伙,黑褐色的身体,有小蜜蜂的好几倍大,就那么懒洋洋地爬着,好像动都懒得动一下,围绕它转的小蜜蜂却将花精不停地放在它面前,供它慢慢享
用。养蜂人告诉我,那个就是蜂王,虽然不干活,小蜜蜂却情愿喂它。 我看着那些小蜜蜂,辛苦忙碌的样子,似是不知疲倦,我问养蜂人:“蜜蜂能活
多久啊?”养蜂人告诉我:“蜂王大概能活三年,而这些小蜜蜂却只能活半年。”我突然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那你不是每天都要打扫蜂箱,将死蜂扫出去。”养
蜂人说:“那倒不用,小蜜蜂觉得自己活不成了,便不会飞回来了,会死在外面来保持蜂箱里蜂蜜的干净。”我再一次愕然了。心里对蜜蜂肃然起敬,突然感觉蜜蜂
也不那么可怕了。 回来的路上,我透过车窗看到田野里忙碌的农民们,不知怎么,心里就想起了那飞来飞去,辛苦劳动的小蜜蜂。 夜里,我真的作梦了,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蜜蜂,在田野飞来飞去地忙着采蜜……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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