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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节省开支和避开喧嚣,我搬出了闹市区,把房子租到了工业园区附近的村庄里。 我新租的房子就在村口。每天早早地起床去上班,一出村口,总会遇到一个中年妇女或者是中年男子推着一个轮椅从外面回来。轮椅上坐着一位约七八十岁满头银发的老太太。 每天早早地起床去上班,在出村口的路上,总会遇到那个坐在轮椅上“散步”归来的老太太。 我走得更早,我说不出来是为了什么。可能我是不想在村口遇见他们;或许我是好奇,想在更远一点的地方遇见,想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儿,去了多远的地方。 在每一次与他们相向而过的时候,我会减慢了车速,看着他们慢慢地从我身边走过。有时候,我会把车停下来,摇下车窗,对着从我身边推着轮椅缓缓走过的中年
妇女或男子微微一笑,他们也会冲我点点头,大家似乎都在说,早安。此刻,我没有了好奇,只有敬意和感动。这样的画面,在这样的清晨,我感到很温暖。 轮椅上的老太太似乎不能动。她的头总是微微地倾斜到一边,看不出她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偶尔会眨动一下。很有可能,她就是一个植物人。我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我从没看见他们与老太太有过交谈,很显然,老太太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一出村口,是一条笔直的水泥路。路不算宽,两旁是枝叶浓密的榆树。这条水泥路的尽头,就是一条横穿南北的大公路。大公路上车流不息,一边可以去大都市,
一头可以到海边。我始终没有早过他们,每次遇见,他们已经是返程。但我总算知道了他们推着老太太,走过小村路,然后沿着大公路的人行道,走了很远。有时候
走海那边,有时候走大都市的方向。 有时候,中年夫妇(我想应该是夫妇吧)也会同时出现。他们在轮椅的两边,每人搭上一只手,慢慢悠悠地推着轮
椅前行。他们也会神情自若地交谈,说了些什么,我是听不懂,因为我不懂这儿的方言。但是我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点焦灼、烦躁、不安和疲倦,因为家里毕
竟有一个植物人存在。 我只知道老太太不能走动,我不知道她是否能听得见。她无异于一个婴儿,更缺乏的是,没有了婴儿的活力和朝气。轮椅碾过的
这条路,她应该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吧?从长发飘飘年轻美貌,到步履蹒跚白发苍苍,这条路上一定留下了她太多的故事。我相信轮椅上的老太太内心一定充满了
感动,只是不能言说。她一定很感谢轮椅后面这两个人,借给了她双腿。不是每一位像她这样的老人,都有她这般幸运,他们最多只能躺在床上。感谢他们,让她看
到了蓝天白云。也许轮椅无法走更远,至少她依然每天可以走过这条熟悉的道路;依然可以看到穿流不息的车辆。透过这些,她可以想象着大海,想象着繁华的大都
市。感谢他们,在她生命的暮年,看到的不是萧条,也没有悲伤。生活依然有条不紊,过得恬静而精彩。 和他们相遇,成了我的一种情结。 每次我都会回过头,想多看一眼,这一幅推着轮椅的温暖画面。很多次,我想停下车,走到他们前面,恳请他们允许我为他们拍一张照片。怕他们误会,我始终没有勇气那样做。 有一天的早上,我却没有看到轮椅的出现。也许,是我太早了吧,我这样想。 第二天早上,依然没有看到轮椅出现。心里不免奇怪,心生惆怅。 晚上下班回来,听到了村子里有唢呐鼓锣的声响,有人说,村子里有一位老太太去世了。 我依然早早地去上班。可是终究轮椅还是没有出现。已经可以确定,那个坐轮椅的老太太已经走了,她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老太太临走的时候有些什么念想,我想她一定走得很安详,走得了无遗憾。 对于老太太的离世,我并没有太多的伤感,我觉得她比任何人都幸福。很遗憾的是,我那么急切切地买了一部比较好的数码相机,一直想要给他们拍一张很漂亮的照片,可是终究是不能实现了。 我去了相片冲印店里,冲印了两张之前用手机从后面偷拍的轮椅照片。冲印店里的工作人员把照片交给我的时候,说,“照的效果不是很好。”“不,很美!”我说。 我自己留了一张,然后找到了推轮椅的那对夫妇,把另一张送给了他们。在照片的后面,我很认真地用正楷留了六个小字:轮椅上的春天。我说:“原谅我的偷拍,照得不是很专业,虽然只是背影,但是很美,我觉得。”他们说,“谢谢。”
也许他们一直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其实应该是,我对他们说谢谢,他们让我明白了什么才叫爱。爱不是豪言壮语,也不是甜言蜜语。爱就是,当TA不能行
走时,你可以成为TA的双腿;不能言语时,你明了TA的心意,当TA脆弱到丧失一切能力时,你依然不离不弃地还陪在TA的身边。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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