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麦子黄时瓢儿香 /梅一梵

今天我说的瓢儿，不是家常食用的瓢儿菜，也不是用来舀水的葫芦水瓢。而是一种野生的藤草植物上结出的果子。

瓢儿，又名野草莓。瓢儿是我们家乡人对它的俗称。由于是野生的，其根茎叶花果，都比草莓瘦小许多。成熟后的果实只有樱桃般大小。四月开花时，若是在野地里看见浅草丛中，点缀着朴素清雅的乳白色小花，那就是瓢儿了。瓢儿的生长环境喜潮湿温润，和阳光不温不火的灌木丛林，阴面荒坡。故此，熟透后的果实白皙柔软，鲜嫩细腻。味道比酸甜爽口的草莓更胜一筹。

成熟的瓢儿，大多呈乳白或纯白色。若是遇见胭脂色的果实，就更觉稀罕了。

瓢儿的成熟期在五月中下旬，正赶上收割油菜籽，麦穗儿灌浆的季节。麦子黄时瓢儿香，也是映衬了时下的节气。

适宜瓢儿生长的地区，不但要水土保持优良，而且是没有污染的原生态。陕西境内位于秦巴腹地的汉中，宁强，略阳等地，均适宜瓢儿繁衍生息。每年时令一到，一种唱着“瓢儿歌”的黄鹂鸟，早早就开始忙活了。“瓢儿快黄，瓢儿快黄“，是它清脆的声音里特有的规律。还有一种叫“麦子鸟”，叫的音律是“边割边黄，边割边黄“。意思是割着割着，麦子就熟了。黄取成熟之意。

立夏前后，“瓢儿鸟”和“麦子鸟"的叫声，像沾了溪涧的水韵，轻快婉转，悦耳动听。它们你追我赶地穿梭在山野乡村，传递着丰收的喜悦。这就是“瓢儿鸟”和“麦子鸟"对秦巴山人的厚爱。此时，你不必特意去探究瓢儿到底熟了没有。打猪草或放牛时，看见草丛中有乳白色小果子，悄悄低垂着头，并散发着酸酸甜甜的浓郁醇香。

就知道是瓢儿熟了。

瓢儿成熟的季节。猴急的孩儿不等周末来临，就非到近处去尝鲜不可。若是在坡地里干活的人，口渴或是肚子饿了，多走几步就能找到瓢儿。勤快的妇女和孩子也会采摘上等的瓢儿，拿到集市上出售。她们往往在盛满瓢儿的竹篓上，盖着形状类似荷衣的叶子，以防阳光直射或灰尘落下。这时候，白白净净的瓢儿，躺在碧绿肥厚的绿叶下面，像待嫁的新娘，越发的水灵了。

在集市上出售的瓢儿，也会惹来秦巴山区以外的人，一饱口福。

上小学时为了摘瓢儿，周末天不亮就和小伙伴出发。一路上十几个人的队伍，浩浩荡荡。

想要找到瓢儿最多的地方，往往要爬十来里崎岖的山路，过几条沟沟壑壑的丘坡。现在想想，当时跑那么远，恐怕摘瓢儿是由头，倒是多了几分探险是真。摘瓢儿的工程从天刚蒙蒙亮，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每个人肚子都吃的圆溜溜胀鼓鼓；每个人竹筐里都盛满白白嫩嫩的瓢儿；每个人身上都裹着浓郁的瓢儿香。

挎着盛满瓢儿的竹篮，我站在绵延不绝的山顶平坦处，向远方的远方眺望。日头偏西，残阳如血。我和圆滚滚的落日，山峦以及远处的河流，处在同一个水平面。我这才知晓，亲眼目睹课文里描述的长河落日圆，一览众山小是何等壮丽；这才知晓，日落的余晖倾泻在河流上，是如此金色泛滥，光芒四射。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是《诗经》里说的采卷耳。

说是我在路边采卷耳，采着采着不觉停下想起了良人，半天竹筐都没装满。 而艰难时期的巴山子民，想的是能有一口瓢儿填饱肚子，采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生不息和是一声鸟鸣里远去的乡音。或许，我们在某一时刻，也会期盼像瓢儿那样，野生在僻静的沟渠边。与岁月不惊不扰，与日子握手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