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神峰山

    我要写的神峰山不是湖北英山县的那座神峰山。虽然和这座山同名，都同样是临河而立，险峻秀丽，同样是地理位置非常重要的兵家必争之地，一座在大别山中是“鄂皖咽喉、江淮要塞”；而另一座在秦巴山中，陕西省紫阳县城，历史上是“陕川咽喉、接湘鄂之要地”。两山同名，一东一西，仿佛是一对姊妹山，我要写的这座山是我家乡的山，我的家乡紫阳县城就卧在这座神峰山上。山托起一座和近十万人口的县城，把一座县城折叠成一座“曲曲折折、层层密密、千姿百态”的立体的城市，自己也变成了城市的支架。这样的山本身也成了亦山亦城，蔚为大观。
　　可惜，我生活在这里几十年竟一点也不知道这座山的神秘，甚至对“神峰山”这样的名字也曾不以为然。想想这也不奇怪，苏东坡早就总结过：“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生在此山中。”我的住所又恰在这座山的肩上，如同一个人站在巨人的肩上，自己再渺小，因为看到的只是巨人的头部，难以体味巨人的高大。因为自己脚踏了高山就忘记了山的存在，于是从前的神峰山被世人所淡忘，现在的神峰山仅仅是指县城北面的一座小山峰，那其实不过是这座山的头部。当一座险峻的高山托着的是高楼大厦，是车水马龙，是人声鼎沸，在神秘也变成了平常。这就如当人们看待历史，往往从现在的条件看从前，那当然看不到真实的历史了。
　　如果揭开岁月的风尘，想像一下六百多年前，汉江象一条长龙静静的盘在山的脚下。神峰山高耸入云，层峰叠嶂，悬崖绝壁披着一层层迷雾，树木竹林碧绿幽深，偶然还有虎啸阵阵，狼奔豕突，这个时候山上还是人迹罕至充满了神秘。那是何等的神奇？这不是我的空想，史书曾有这样的记载。这座山为什么叫神峰山，那也是有一段鲜为人知的内幕。明朝正德三年，一队士兵由大将张光宇带领从关中来到山下，他们在汉江边上的紫阳滩安营扎寨，他们来的目的是为了镇压大巴山中的流民起义，被他们称为流冠的蓝廷瑞、鄢本恕等人聚起十万余众横扫川陕间，官军少有敌手。当时这里还没有治县，他们在任河与汉江交汇之处建立紫阳堡，加强对这里的管理。偶然有一天，张光宇凝视河对门的神峰山，他发现“是山也，天生奇秀，远近奔趋，洋洋乎神在其上，于是生民拜祷无虚日。”既然当地人这样的崇拜这座山，入乡随俗，张光宇也当礼数有加。他在山上修建了一座元帝庙以示敬畏。哪知庙还没修好，他就打了个胜仗，消灭了令官军头痛的一股流民起义。神峰山就这样传名了。后来升任陕西都指挥使的张光宇曾写有《紫阳元帝庙碑记》一文记载此事。文章写得不长，但短小精悍，情真意切，堪称一绝。
　　其实，比张光宇敬畏神峰山还要早四百年另一位姓张的人就看中了此山。这就是道教金丹派五祖之一的北宋道士张伯端。张伯端又名张平叔，浙江人，道号紫阳真人，他云游天下，却偏偏看中了神峰山下的这块风水宝地，他于是在神峰山的对面紫阳洞住了下来，每天遥望神峰，静座吐呐，修身养性，在这里他吸天土之精华，神峰之灵气，终于坐化为仙，成为得道之人。当然，张伯端也为此地留下宝贵财富，一是他在紫阳洞写下悟真篇，二是他的道号成了后来紫阳治县时的县名，紫阳县成了全国唯一以道号为名的县，紫气东来，阳光普照，神峰高耸，汉水悠悠，几个世纪来，一代又一代紫阳人就在这美丽神奇的地方生息繁衍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人间奇迹。
　　说千年神峰有点不太准确，因为这山从诞生到现在何到千年？所谓的千年也只是从文字记载里找到的千年。文字里没有记载的只有到传说中寻找。千百年来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沟一壑，甚至每一处泉水，每一个小山岗，每一块石头都充满了传说、都笼罩着独特而神秘的乡土文化。这里置县虽然只有500年，但上古时就已萌芽了原生态的文化，山民们穿着树皮唱着民歌，用着粗糙的工具种植茶树，东汉时期这里衍生佛教文化；宋代出现道教文化；元代涌入天主教，明清时期伊斯兰文化也在此传播，还有自古以来受到古代巴、楚、蜀、秦文化的影响而形成的独特的民俗文化更是色彩缤纷。紫阳是民歌之乡，紫阳是中国民间艺术之乡，神峰山也成了名符其实的旅游圣地。
　　很多人只知道湖北英山县的神峰是是一座抗日名山，抗战时期八路军一部的指挥部设在这座山上的一座寺庙里，后为这里沦为战场毁于战火，那场惨烈的战争让那座神峰山名传天下。但他们不知道陕西紫阳的神峰山同样有众多的寺庙，同样为抗战做出过卓越的贡献。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许多流亡的知识分子来到这里，他们以寺院为住所，以广阔的山野为课堂举办教育，宣传抗日，掀起了热火朝天的抗日救亡运动，一批又一批的紫阳青壮年从神峰山下的汉江码头奔向抗日战场，一船又一船的抗战物资从这里运输。紫阳的现代教育也从那个年代开始兴起，在神峰山的山腰上从一座圮弃的寺庙里诞生的紫阳中学在半个多世纪里培养了一批又一批乡土建设的人才。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紫阳神峰山虽然名不见经传，这里既没有华山的奇峰险岭，没有泰山的巍峨庄严，更没有嵩山的名刹古寺。但这里曾庙宇毗连，人杰地灵，乡土文明从这里诞生，传统文化和传统精神在这里传承。她赋于紫阳人神妙的灵气，书写紫阳人宏伟的历史功绩，昭显紫阳独特的地域文化，在紫阳人心目中她就是一座神仙山。千百年来，勤劳的紫阳人把这座神仙山建设成了一依山傍水的美丽山城，尤其是近几年来，神峰山更是换了新颜，高大的楼房、整齐的街道、独特的广场爬满山野，连山顶也将变成一座美丽的神峰山公园。真是山高人为峰，千年神峰更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