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鄱阳,是鄱阳湖边的一个小城,一个与我的青春年华擦肩而过,却最终以命定的姿态承接着我的岁月与情感的小城。如一场错过了初恋却最终牵手的爱情。 我对鄱阳县城的人文景观、历史文化或地理渊源没有任何研究,对于鄱阳的印象主要来自于一种主观与直观的个人情感。在很久以前,我一直在寻觅一个与我的梦想相叠合的适合着我用一辈子的时间热爱与居住的地方,那样一个适合培植爱情滋养心灵的美丽文明洁净祥和的小城。我寻觅又等待。绕了一大圈,仿佛命里的牵引,我回到家乡鄱阳,仿佛一个迷路的婴儿,在襁褓中睁开双眼,带着在羊水里苦等十个月的期待,看到母亲美丽圣洁的脸。 鄱阳,做为离我出生地古县渡镇仅仅三十余公里的县城,其实它在二十多年前就从未间断地在我的记忆与情感里栖息过,那似乎仅仅是一种擦肩而过的浅浅相识,却情愫缠绵余味悠长。说来最初对于鄱阳的印像,是由以下几个简单而具体的元素组成的: 小笼包与糊 大概是四岁的时候,父亲第一次带我到鄱阳城。 乖巧而俏皮的小小女孩,牵着父亲的衣角,用一双怯生生的黑眼睛惊喜地打量着那个自己世界之外的花花世界。 四岁的小女孩当然没有任何过人的意识,她的注意力与兴奋点全集中在她的小嘴上。在县城赣剧团附近的一个巷口,一个老人在那摆着热气腾腾的饮食小摊,在小城萧瑟的秋风里飘着一种让人的喉咙不自觉地产生某种粘液的浓郁香味,我停在那再也挪不开脚步。父亲在我眼神的指引下终于带我在那略作停留,让我第一次吃到了县城里的小笼包与一种鄱阳人叫做“糊”的东西。小笼包皮儿精细松软,咬一口浓郁的肉汁流出,满口溢香。那个糊状的汤汁滑嫩鲜香,味美绝伦,我在风卷残云后的空碗面前唇齿留香意犹未尽,在父亲的催促中作赖皮状,捂着肚子说肚子痛走不了。父亲看着我的突变遂找出罪魁祸首,说肯定是刚刚吃坏了小笼包与糊。看着施计未遂反弄巧成拙,我连忙笑嘻嘻地招认是因为没吃够才会肚子痛的。这个小典故至今还成为父亲打趣时的一大笑料。也因为那次,鄱阳的小笼包与糊的香味便时常在我儿时的梦乡萦绕,成为一种痴情的念想。 之后,几乎每个除夕团年饭,我都会让母亲试着做那种糊,用猪血、肉沫、鸡蛋、豆腐做主料,用鸡汤或排骨汤做汤汁,配上姜、蒜,入味后用红薯粉勾芡,煮出一大锅色泽透亮浓浓稠稠的糊,小碗盛出,再洒上翠绿的葱花及白胡椒粉,着实是色香味俱全。母亲煮的糊有一种家的味道,营养丰富也够鲜美,却少了儿时那种欲罢不能的余味。 现在,这种鄱阳小吃仍然盛行,在宾馆酒店里姿态高昂变换成各种口味与学名,主要以鲶鱼糊、菊花糊等闻名与普及。在小城的上宦岭老巷,它依然固守着最初的风味与形态,以价廉味美深受年轻人的青睐,只是搭配的主食由当年松软鲜香的小笼包变成了一种黄灿灿油腻腻的煎饺。闲暇时,我也会邀上朋友去小摊上小坐,却怎么也品不出了当年的那种绝妙美味,把一碗糊喝得惆怅满怀。 黄包车与小巷 大概是受了影视剧的潜移默化,黄包车与小巷最初是以一种诗意的审美形态存在于我的意像里。我时常会在心里无可名状地去勾勒那样一幅画面:烟雨迷蒙的春日,一个朴素清纯的女学生坐在黄包车上,经过一条长长的有着青灰色石板路的幽静的小巷,女孩神情恬静却满含忧伤。我在少年不识愁滋味时会偶尔滋长某种带着幽怨与自恋的幻想情结。 在少年期,鄱阳给我的好感,最大的因素或许便是它将黄包车与小巷从我的意像里带到了现实。事实上那个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诗意完美,但是黄包车依然以它别样的魅力固守着我心中的位置,成为我代步工具的最爱。 在不着急赶路且心情闲适的时候,坐上黄包车边行边看,车速不急不缓,正适合养眼。一路的红男绿女一路的红尘百态,皆是风景皆是人生。那种过程适合着一个早熟善感的女孩儿细细地折叠着心情放飞着遐想。我喜欢那样的心境。那份美丽足可以弥补黄包车做为一种代步工具的些许不足,比如在上坡时为了减轻车主的劳力,我总要从车上下来,甚至帮忙推车;比如在天气恶劣时我常常会因为车主的辛劳与自己的享受而产生某种羞愧与不安。 鄱阳的小巷是通过黄包车而粗浅地走进我的意识里的。当黄包车从繁华的街道拐进某个不知名的或深或浅的小巷时,我总会产生某种跳跃式的遐想,仿佛电影镜头突然遭到剪辑,被硬生生地变换了画面与剧情。鄱阳的小巷是鄱阳的另一个世界,它带给我一种矛盾的感觉,既亲切得如外婆家的村舍,又陌生得恍若异乡人家。从审美的角度看,它并不具有戴望舒式的意境,能让人滋生丁香花般馥郁幽怨的情愫,它以一种生活本真的形态存在着,朴实琐碎,散漫零乱。如果把它比作女子,它绝不是那种让人惆怅怜惜诗意盎然的丁香姑娘,而是一个趿着拖鞋挽着发鬓神情庸常略显沧桑的主妇,眉宇里囊括的是鄱阳普通百姓寻常日子里的喜怒哀乐。 奇怪的是,我竟然接受与喜爱了我意像之外的小巷,就像小说情结从“琼瑶”的梦幻走向“路遥”的朴实。鄱阳也因为这些原生态的小巷而在我心里的形像注入了一些鲜活质朴的元素,更加真实与丰满起来。 东湖与浮舟寺 不知道是记忆的失误还是想象的偏颇,总觉得现在的东湖与我初遇时变化不大,它最初存在于我脑中的具体模样对我而言其实意义并不重要,我只知道在某一天我在它的怀里流连忘返如遇知音,并因为它而真正爱上了鄱阳。 东湖大道是车站到县城的必经之路,如今的东湖大道宽敞大气,整洁美观,从乡镇的中巴车上下来,一股清新的城市气息便迎面扑来,让人赏心悦目。但我真正心仪的路段,是靠东湖维系的。从湖的这端到湖的那端有一段非桥非路的路程,大概有一千余米,步行十分钟左右。我对于城市的理想,有着极其个人化的情结,会以小见大以偏概全,我并不奢望那个城市整体的繁华有序,但是它必须有让我为之钟情的个体元素,就像鄱阳有东湖。 我是通过东湖才让鄱阳从我的眼里走进心里的。 东湖之于鄱阳在我看来就像西湖之于杭州,相比西湖的万千秀色大家风范,东湖更像一个生长于鄱阳湖畔的渔家女子,没有惊人的绚丽与美艳,却明眸皓齿温柔婉约,别具韵味。在悠闲里赏东湖,晴时碧波荡漾霞光潋滟,雨时如泣如诉烟色迷蒙,晨起薄雾淡妆清新素雅,暮归夕阳晚照流光溢彩,让鄱阳城生生多出了几分诗意与唯美。 更绝妙的是,站在路的中央,看两边的湖色,竟会因为风向而出现截然不同的画面:或一边风平浪静湖面如镜,一边云淡风轻波光粼粼;或一边情态娇媚,羞起涟漪;一边激情汹涌,惊涛骇浪。那种景致让不懂水墨丹青的我常常涌动起挥毫作画的极致冲动。尽管现在看来东湖其实容颜稍显粗糙,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缺憾,但是因为最初的印像它仍然在我心中有着不可取代的位置。 东湖的中心有个小岛屿似的庄园,就是鄱阳人称谓的浮舟寺。一直到去年我才知道它的名字。我并不以为它会署名为“寺”,它在我的心中像是东湖的心脏,我用唯美的视觉把它看成一座庄园,它美丽静谧,笼罩着一种异域的童话般的光环。我从未走近过它,我更愿意它存在于我的意像里,给我某种超越尘世的联想,让疲累束缚的视觉与心灵获得一种愉悦的旅行。 如果把东湖比作女人脖子上的一串项链,那么浮舟寺便是那个挂在胸口的坠子,它不仅是东湖的一大看点,更重要的是,它为东湖增添了几分神秘风雅的情态与韵味。 在东湖边漫步的时候我曾想,每天能行走在这里的人是多么幸福。大概是潜意识里留恋着这份幸福,我在2004年9月份终于如愿地让它成为了家与单位之间的必经点。 鄱阳方言与鄱阳女孩 我这里说的鄱阳方言与鄱阳女孩仅指鄱阳县城的方言与女孩。鄱阳方言有种婉转绵软的腔调,相对其他宽泛的鄱阳方言而言,它的发音处理较为温润柔和,尾音俏皮地上扬,在音色甜美的女孩嘴里吐出来,如软语呢喃,娇柔中有点“嗲”的味道,感觉类似于上海话。 上中学时,我和其他两个性情相投的女孩,曾因为鄱阳话而着迷了一阵。我们不厌其烦地把“肉”说成“玉”,把“横”说成“文”,把“乡”说成“县”,直把舌头说得差点膨胀变异丧失功能,却依然乐此不疲,甚至在喜欢的语言排行榜里让它称霸榜首,却让北京话与广东话屈居榜眼与探花。 朋友中有个女孩算是半个鄱阳县城人,她的母亲原是鄱阳城里的一大美人,因为知青下放才屈尊下嫁落户乡镇。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总觉得她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气质,那种气质不是属于小镇的。她经常在小镇与鄱阳县城之间来回,带来些县城里关于时尚的热点信息以及一个个她朋友圈中的鄱阳女孩。鄱阳女孩就是在那个时候以一种无比美好的形像定格于我的记忆里的。 她的朋友圈里,有一个学艺术的鄱阳女孩,皮肤细白若瓷,粉嫩如花,能歌善舞,像是不小心从电影里走出来的大家闺秀。我是在她身上才感觉到什么叫做气质与仪态的。女孩常常带着友善纯真的微笑,唇红齿白,梨涡荡漾,一口纯正的鄱阳话被她说得像唱歌一般婉转动听,使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兰花般的雅致与清幽,那种让人折服的美让我对鄱阳女孩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好感。 偶尔去县城时,我总是特别关注大街上的鄱阳女孩,不知道是先入为主,还是爱屋及乌,鄱阳女孩给我总体的感觉,既有水乡女子的温婉与灵气,又有城市女孩的优雅与时尚,就像鄱阳方言,给人感觉就是那么别致、舒服。 后来去外地求学谋职,走南闯北,听过各地风格迥异的方言,看过无数风情万千的女孩,却总是无法超越对鄱阳方言与鄱阳女孩的那种莫名的好感。那种恰到好处的亲近与距离完美了我最初的印像,让我在内心深处对于鄱阳城总有一种莫名的渴念与牵系,仿佛冥冥之中注定会在某个时刻,我会为它停留,让它和我的生命与情感水乳交融。
编辑:秦人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