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从山背后悄悄地钻出来从我老家的门前缓缓流过,光滑的碧水在圆圆的卵石上滑动,成群的桃花斑鱼领着小白鱼在卵石与水波间追逐,螃蟹、水蜘蛛等水生物在水边闲游;岸边绿绿的水草,细细的柳丝笼罩在蒸腾的雾气之中,生机无限,这就是我那条梦中之河。
那是我的母亲河。自打发蒙起,妈妈每天早上拉着我的小手从小河木板桥上走过,偶尔几滴水珠溅到桥面上,那是鱼儿拌籽溅上来的。妈妈叮嘱我走路不要打洋晃,精力集中端正地走,免得摔跟头。松开手时,妈妈把甜甜的柿饼塞到我书包里,手掌在我背上轻轻一推,我蹦蹦跳跳离开妈妈,加入一伙儿同学行列上学去了。但是我永远走在妈妈的视线里,当我们快要走近山的皱褶的时候再回过头去看,妈妈还在小桥头那边望着我,她的身子完全融入在薄雾中。
春去冬来,循环往复地走过小桥,不知不觉的我长到与妈妈的肩膀一样高了,我放学常常帮妈妈在河边打猪草。走进河边,我和妈妈的身影在水波中摇曳,两件花衣服象两簇花儿;背后的树木、房屋、花草倒映在水中,轻轻晃动着。我正思考把它写到作文中去,妈妈已经打了扎扎实实一背篓猪草,喊我帮她提一下背篓,这时我才回过神儿。特别难忘是下午太阳偏西的时候,晚霞反照在河面上,铺开一片金黄色高光,牧归的牛羊从小桥走过,牛羊连同放牧的人,还有小桥一起在高光里荡漾,那景观更是无法言表。
渐渐地,我长到齐妈妈的耳朵了,还特别地爱臭美。放学回来我们和几个小闺蜜相约到小河的浅湾去洗头。吃过晚饭端上脸盆,带上梳子,裤腿挽得高高的,水波在腿上抚摸,鱼儿在膝盖上亲吻。我们疼疼快快地洗,这时完全不需用镜子,只把身子朝前一探,水面就清晰地映出自己稚嫩的笑脸,这时我们便孤芳自赏、自我陶醉起来,感觉自己蛮俊俏哩!直到一盘银月、万颗星斗落在小河里,我们才恋恋不舍回家去。
再后来,我走出山外,离开那条小河。喝着外面的水,总没有家乡小河的水那么细,那种丝丝甜味;沏出来的茶没有家乡的富硒茶那种清香味儿。有时妈妈打发妹妹来看我,问我需要啥,我告诉妈妈什么都不要,给我灌一桶水过来。每当妹妹带来家乡的水,我总是迫不及待地先泌出一杯咕咚咕咚地喝下去,那美妙无比的味儿从嘴里一直沁入心底。
家乡的河经常在我梦中飘过。不时梦见妈妈带着我和妹妹在河边打猪草,从小桥上走过去赶场;梦见和小闺蜜在小河嬉戏,用筛子捞鱼;有一次梦见妹妹给我带来家乡的水,我尽情滴喝啊喝啊,太舒心了,格格地笑啊笑啊,竟然笑醒了;我想再次进入梦境,可是怎么也接不上了。
又过了20年,侄儿侄女都长大了。有一天,我打电话叫侄儿出门顺便给我带一桶水来,侄儿电话里说水污染了,清格格的水毁在三个老板手里,一家煤窑、一家锆刚玉厂、一家猪场污水直接排进河里,明镜般的小河再也看不清人影了。我听了悲愤至极,小河变成这个样子必然再也看不见妈妈在小河里摇曳的身姿了,想多了都是泪;为了这,我一天都没进一口水。
家乡小河污染的情形我不忍去看,我尽力保留小时候她在我脑海里的美好印象,好让她再次倒映着妈妈的靓影进入我的梦乡。
2015年1月于关口
(作者系宁陕县纪委副书记、县监察局副局长)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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