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山里长大的丫头,我是踏着母亲做的布鞋一步步长大的。
母亲的一手针线绝活,在家乡一带是远近闻名,常常是赢得邻里大老远地赶来特地向母亲讨教。 母亲常常一个人坐在屋檐下,专心致致而悠然自在地做着布鞋,母亲将晒干的包谷壳一个个排好,涂上浆糊打成布壳,再依照鞋样剪成鞋底,缘上边,把剪裁衣服用过的废旧布料,一条一条地砌到鞋底上,再一遍遍地涂上黄蜡,又一层层地铺上布料,然后一针针地穿过来,又一针针地纳过去,做成厚重结实的鞋底,最后上上鞋邦,一双鞋就这样做成了,母亲从不用涤纶填底儿,因为这样做成的布鞋不透气,打上黄蜡,是为了雨天防水。
母亲一生做过多少布鞋,恐怕连母亲自己也数不清, 但我只知道母亲做的布鞋贴脚、漂亮,穿在脚上舒坦,走在路上轻巧。冬天保暖、夏天透气,我们一家五口一年四季的鞋都包在母亲一人身上,夏天一双单,冬天一双棉,母亲一针一线,井井有条。母亲做的鞋不仅数量惊人,而且样式泛多,小到毛孩儿的虎窝窝,大到老人的绣花鞋,母亲做来无得心应手,家里的两口木箱内,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鞋样,大人的、小孩的、男孩的、姑娘的,应有尽有。用布裹着的牛皮纸大书内,包着各式各样的花样,这似乎成了母亲的传家宝,也成了她做鞋的一本帐本,母亲每做一双,都要细心端详,哪里漂亮,哪里欠妥,母亲都会熟记在心,以便下次做的时候做到心中有数。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母亲没有睡过多少个好觉,常常是夜半三更时就披着衣服坐在床上纳鞋底,往往不出五天,一双漂亮的新鞋就会呈现在我们眼前。
贫穷的年代,母亲常常用布鞋来打发亲戚。成为馈赠亲朋的上等佳品。而今依然,相反,物资极度繁荣的年代,布鞋更显得弥足珍贵。
小时候,我喜欢穿着母亲做的布鞋东走走,西逛逛,用邻居们赞许的目光满足我儿时的虚荣心。那种喜悦的心情比吃到糖还甜,所以在孩提时代,我是幸福的,因为我有一位心灵手巧的母亲。 穿着母亲的布鞋,我在玩伴们羡慕的目光里走出童年,一直走出我的学生时代,走到现在我工作的讲坛。每次离家,母亲都要将她亲手做的布鞋塞进我的行囊,并千叮咛万嘱咐的告劝我要努力工作,每当我在工作中疏忽或偷懒的时候,看着布鞋,母亲的叮咛声便在我的耳边响起,便马上有了工作的动力,我知道,母亲塞进行囊的,是母亲对女儿殷切的期望。
哥哥结婚的时候,母亲一次性就拿出了十几双布鞋,给嫂嫂的家亲,作以答谢,母亲说自己没多大能耐,就这点儿了!因为工作缘由,我平日里少有时间回家看望母亲,母亲一直病痛缠身,但即使再有空闲,母亲也总是不闲一下。上次回家,我无意中打开了母亲的箱子,看到了不计其数的鞋底儿和鞋邦,还有小孩的花鞋,满满地装了一箱子,我问起母亲,母亲笑着说:“趁我现在的时光多给你们做些,留给你们以后穿,小鞋是留给你们的豆豆做的,春夏秋冬,我都准备的有,如果我哪天突然的走了,就没有谁给你们做鞋了……”看着这一双双的布鞋、听到母亲的一席话,我黯然泪下。母亲患有心脏病十来年了,这十年的时光里让母亲受尽了折磨,母亲不断没有尽心地休养自己的身体,反而把自己仅有的一点儿余光,留作我们儿女的牵挂,我的眼圈湿润了。
母亲的一双双布鞋,我会留作永远的珍藏,小时候,母亲用奶水奶着我们,长大后,母亲又用布鞋奶着我们的脚,而今,母亲依然用爱奶着我们的一生!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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