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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的家乡都有属于自己的小桥流水,踏过绿树红花掩映的小桥,就会望到那些熟悉的房屋,听到一声声鸡鸣犬吠。这样的小桥就像一扇窗,推开了,就看到了家的摸样。 这样的小桥有的是简简单单的一座木桥,就是几块木板,平平地铺开回家的路径; 有的很精巧,石头的桥栏雕刻着属于过去,属于繁华岁月的花纹,还有阶梯,宽宽窄窄地弓成一弦月,桥下有潺潺流水,吟唱着走过过去,流泻今天的歌曲; 有的就是一座水泥桥,灰扑扑地在那里,似乎永远在那里,不美不丑不声不响地迎你归来送你离去。 但无论是什么桥,都打上了家乡的烙印,河记忆的浪花紧紧依偎,不肯片刻分离。 我家乡也有一座小桥,也有很多属于桥的,属于童年的记忆。 它没有建在进村的路口,因为那个地方时万亩良田,没有一条水道能承载它的身躯。所以就没有了踏过小桥流水,就看到家的温馨和浪漫。 我们的村庄是山脚下的一条彩带,是被绿树之碧果树之绚烂包裹的一个梦境。因为临山,就怕哪一年有雨水稠密形成山洪,把我们的村庄冲毁。于是在上个世纪60年代,聚全村之力在西山和村子之间挖掘了一条深深地壕沟,名字也简单明了地表明了用意——集洪沟。这一条几米宽的壕沟保障了村子的安全,却也阻塞了村民进山的道路,于是就在临近村子处修建了一座水泥桥。 这座桥小时候看起来很好看。 光洁的桥面,厚重坚实的桥身,上面略有弧度,下面完成半轮月拱。在月拱上面还有清晰的几个大字:1962年。 当时,这座小桥是我们最亲密的伙伴,我们每个人都喜欢它,都爱每天找它,和他玩耍。 春天到了,万物悄无声息地复苏了生机。小桥边的沟沿的斜坡上生出一株株绿草,慢慢探出头,慢慢拔高了身子,渐渐地连成了一大片,练成一条沿着村庄,粮田曲线的一带绿龙,新鲜而葱绿地陶醉了孩子们大人们的笑眼。 这时候,我们会在放学后溜到石桥,在已经冰消雪化渐渐潺潺的水波边扔石子,和泥玩泥巴。石子最好选择那些薄薄的片状的,这样的顺着溪流的方向甩出去,会在水面上跳跃,连连荡起圈圈涟漪。和泥也是技术活,要不软不硬的,要团成手掌略大的小碗儿状的,软的不成形,硬的没韧性。这样的小碗扣在手中,碗口冲外,对着平整的堤坝表面用力摔下去,会发出碗底爆炸破裂的响亮的声音。当时,谁的声音大,超越了所有同伴,那是绝对有面子的事情。 夏天我们在小桥边挖蚯蚓,钓鱼,抓青蛙剥皮吃肉。在斜坡上放牛放羊放大鹅。东风暖洋洋的,吹来些许水汽腥味。夏天的水大了些,深度也大,已经看不到水底的沙石了,因而在深不可测的水面上,我们的小桥显得也高深莫测起来。在野地里疯狂半日,带着采摘来的野果野花和能吃的野菜,我们就坐在桥栏上,晃荡着沾满污泥的脚丫子,吃着野果野菜,用柳枝河野花编织草帽,然后扣在自己小脑袋上,看着彼此做鬼脸,扮傻瓜,的确是赏心悦目的乐事。天热了,大家都光溜溜的跳进水里,洗个澡打个水仗,玩得不亦乐乎。玩够了,就上岸光着身子躺在被太阳晒得火热的桥面上,任由阳光暴晒,结果一个个小鸡鸡都被晒得收缩了体积,似乎都化身无形了,于是就是再一轮的彼此嘲笑,说对方是丫头,没有把儿。 秋天,我们在桥上看枫叶漫山红,秋月次第圆。那一地的金黄,那一山的红艳就在桥头分开了界限,黄的灿灿,红的绚烂。 到了冬天,我们就进入最快乐的季节了,那就是我们一年中最幸福的狂欢。 东北向来是中国最寒冷的地方,到了冬季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绝不是艺术的夸张。一下雪,满眼都是素白一片,大朵大朵的雪花雪片子从深奥的天空哗哗地向下倾泻着,似乎永远没有停止的那一天。到了终于雪停了,太阳就显得格外的红艳,就像一轮圆圆的糕点,极为亲切地挂在天空上,映衬之下,红日越发的红,大地格外的白。远处山林都披上了纱质的衣衫,近处田地也好村庄也好,都成了小说里的勇士,在林海雪原中特别的精神爽朗。 我们不是诗人不是画家,自然没有过多地欣赏美丽的风景,我们的注意力永远在玩耍上。 雪停了,我们就像收到了命令,三三两两穿着新衣新帽拖着雪爬犁来到小桥。周先生有句名言,地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自然成了路。我至今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 地上本来没有雪道,经过小桥的人多了,自然就成了光滑漫长的雪道了。 因为是桥,自然都有坡度,从桥面的最高点通往村子的,是一条20度左右的斜坡,长度也有二三十米。我们拖着爬犁,载着弟弟妹妹或者悲催地拉着哥哥姐姐地上了桥,然后调转了方向,讲清了先后顺序,一番讨价还价后,就有人坐上去,双手紧紧地握住前面的扶手,后面的力工用力一推,就嗖地从桥上滑了下去。 冰雪有一种神奇,它不是水波,但比水波还滑腻,坚实的表面镜子一样地,托起爬犁,带着孩子们的尖叫欢呼就瞬间冲下去,拉拽着蓝天白云一起奔跑,飞翔。 冰雪还有一种神奇,它依然不是水波,但却不声不响地腾起无形的浪花,不知怎么搞的,就是打乱了爬犁的方向,摧毁了它的稳定,于是时时会有爬犁翻倒在雪道上,上面不花钱钱的乘客也滚下来沿着雪道翻翻滚滚,这时后面的爬犁也冲过来,有时不止一架,于是难免就发生追尾翻车的恶性交通事故,大家撞在一起,滚成一团,一起嗷嗷狂叫地从云端向着平坦无奇的人间降落。 到了坡底,就是大家狼狈不堪却又极为欢快的笑声。 那些年,我们就这样伴着小桥,伴着欢乐,一年年长大。离开村庄,或者继续留下来,像父辈一样开始在那些石桥边的田地里劳作,不在嬉戏贪玩,却有点无奈却暗藏欣喜羡慕地看着新一代孩子们继续在小桥边玩耍嬉戏,虽然,这样的喜欢小桥的孩子越来越少了,他们更喜欢玩手机电脑。 一转眼,离开村庄已经很多年了。 偶尔回家,看到那座小桥。那桥身显得那么笨重拙劣,岁月洗礼下,一些水泥已经剥落了,很破败的样子。山洪多年没有爆发,集洪沟里已经没有水了,一些贪心的农民开始在很多年淤积烂泥而成的平坦的沟底种上了水稻,一池池地割裂了曾经碧波荡漾的记忆。 但无论这座桥如何破败不堪,如何笨拙不讨人欢喜,但它终究在我童年中占有着难以替代的位置,似乎每每从黄昏中醒来,凝聚着孩童式的欢喜,我似乎还是那个孩子,曾经无数次在桥上玩耍,也曾经是一个少年,曾经独自一个人寂寞着,坐在渐凉的桥栏上看夕阳,然后再看狭小的村庄,那里炊烟袅袅,一切都很困惑,困惑到熟悉……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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