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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半,在王店;二月五,在二铺;三月三,盘古山;四月半,涧岭店;五月半,马谷田;六月半,在铜山;七月十五,邓庄铺。”这首流传在我的家乡——河南驻马店泌阳的童谣唱的不是别的,正是我在题目中讲到的所“赶”的“会”。从上元节到中元节,为时六个月,这样的“会”如同一股潺潺的小河水,从泌水河的上游流到下游,沿途灌溉滋润着翘首以待的泌阳儿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休不止,不觉疲倦。 再没学问的人也知道,会一般是开的,大会小会,峰会年会,村委会支部会,表彰会批斗会……人这一辈子,谁还没开过几次会么?而这儿我要说的会却是“赶”的,赶的什么会呢?庙会。庙会谁没听说过,南京的夫子庙,上海的城隍庙,哪年没有庙会?不过那里的庙会却是“逛”的。逛和赶不同,逛是优哉游哉,消磨打发时间。而赶呢却是急急匆匆,庄稼人的忙里偷闲见缝插针。 庙会之前干点什么呢?募捐。捐什么呢?捐粮。有了捐个三五斗也不嫌多,没有了捐个两三升也不嫌少。穷得叮当响?好,免捐!募捐完了,庙会也就有了开张的本钱,接着便是杀猪宰羊,祭告天地,礼拜先贤,祈求一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庙会开始了,敲锣打鼓,鞭炮齐鸣,迎新娘子似的迎来庙会的主角——两台戏班子。我们铜山庙会在农历六月十五,戏台子搭在河沙滩上——离水近,凉快。一台豫剧,一台曲剧。一台在东,一台在西。庙会历时五天,六月初十到六月十五,初十前两天,跟随戏班子而来的还有大批的小商小贩,卖针卖线的,贩牛贩羊的,引车卖浆的,杂耍卖艺的,套圈射箭的,算卦看相的……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熙熙攘攘,无所不有,无所不备。恐怕义乌的小商品市场与之相比也要黯然失色,相形见绌了。 “响器一响,戏要开场”,所谓响器即为戏班子乐队演奏的乐器,紧锣密鼓,整装待发。暖过了场,东边被称为梆子的豫剧和西边被称为曲子的曲剧便遥相呼应,对垒开唱,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势要争个高低好坏。你唱《打金枝》,我唱《卷席筒》;你唱《穆桂英挂帅》,我唱《寇准背靴》;你唱《三哭殿》,我唱《三子争父》。一时间常(香玉)派,马(金凤)派,唐(玉成)派,海(连池)派,如走马灯般轮换,直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三五人千军万马,六七步四海九州。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只唱的日落西山,月挂林梢才鸣锣收兵,偃旗息鼓。戏台下的是乌压压的人群,坐着的,站着的,蹲着的,骑在大人肩头的,一个个睁大了乌溜溜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台子上的生旦净末丑,对着他们的唱念做打舞指手画脚,品头论足。腿蹲麻了,脚站疼了,脖子扭酸了,孩子一泡尿撒在大人脖子上了,顾不了那么多了,等罢了戏再说吧。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此话倒也不虚。罢了场,人群像惊了窝的马蜂一样四下散去。听戏听得渴了饿了?不要紧,去旁边的小摊上切半斤锅盔馍,来一海碗羊肉烩面,风卷残云,呼呼噜噜吃进肚去,完了再肯两块冰镇西瓜,一天的疲劳一扫而光。相熟的见了面笑着问一句:“吃了没?到家坐吧!”“不了,家里还有牲口等着喂呢。”然后东来的东去,西来的西回。农家无闲月,回去还要给牛添草,给猪加料呢。孩子们还意犹未尽,向大人讨个块儿八角的,买点蚕豆,打糖之类的吃食跑去后台看演员们卸妆。卸妆就在河边,一时间“绿流涨腻,弃脂水也”。“那个长得真俊,不化妆比化了妆还好看。”“回家也让你爹攒钱给你娶个这么俊俏的媳妇儿吧!”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害的那个俏花旦羞红了脸拿水撩向他们。于是孩子们就一哄而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一轮圆月在东方的天幕上悄然升起,温柔的抚慰着村庄、老树、沙滩和沙滩上的戏台,整个世界都渐渐睡去,只有那奔流不息的河水倒映着那俏花旦羞红的脸庞流进一个个年轻的梦里。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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