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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我曾无数次揣度过,诗中之境,该是怎样的一种衷肠百转?是归乡的欣喜多一些?还是物事人非的愁绪多一些呢?而今,我所经历的,是人及壮年却突然离别家乡,与至亲至爱之人相隔千里万里,所有的关于家乡的眷恋、亲人的思念,只能在无眠的夜里独自咀嚼。 壮年别乡万里遥, 长夜难眠思如潮。 切切牵念关山阻, 总是离多嫌聚少。 乡思、相思切切之际,便在灯下低吟浅哦,聊慰愁肠。真有些“吟骨萦消,渐把旧衫重剪”的味道。那种乡思与相思纠结、缠绕的滋味,不由得让我想起辛弃疾的那阙《书博山道中壁》词中之句:“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可能是有过当兵的经历吧,使我在复员参加工作后的日子里常常怀念天涯孤旅的写意,那种对家乡、对亲人的思恋所沉淀的诗章多多少少会有些月下踏歌的浪漫,朋友们常常会笑我愈发活得痴了。然而,既定的生活已经成了一种一成不变的定势,尽管那种走出去的想法时时如爬虫般的在心底拱动,却终归不敢、不舍,也不能放下原本款渡如鱼的生活,毕竟年近不惑,早已告别了那个爱做梦的年龄,也可以用一千个一万个理由让自己安常处顺。 2010年8月份,听说玉波书记和郑处长去了新疆,心底着实艳羡感慨了一番。妈妈问我,去新疆很好吗?我说,好不好我不知道,只知道这是龙煤在新疆新组建的公司,所抽调选派之人,一定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玉波书记和郑处长都曾是我基层单位时的老领导,其为人、能力、才干,在全局可称翘楚,由此可见一斑。可惜我胸无点滴之墨,身无一技之长。妈妈安慰我说:知足吧,你好歹也混进局机关当了科长了,还要什么自行车呀?你真要是走那么远,妈想你了咋办?如是家中一个笑谈,一切仍旧按部就班。 然而,两个月后的一个电话,恰似一枚石子投进心湖,荡起层层涟漪。电话里说,玉波回来了,向公司领导点名要了两个人,其中有你。 真的? 说实话,玉波书记虽然曾是我的老领导,在文字上曾因他受益颇多,但缘于自身的木讷,加上玉波书记的多次升迁,且一直是我仰望而不可攀的存在,虽偶有接触,也不过是苑于工作上的浅尝辄止,说句难听的话,连泛泛之交都算不上。所以,接到这个电话时,内心实实的是一种情不自禁的莫名惊讶和难以自抑的突兀喜悦,甚至于手足无措。 按下激动的心情,拨通玉波书记的电话得到了确认。可是,这一刻,心底到底是欢喜还是忧反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 斯时,我从基层矿机关调至局机关已经整整三年,工作可谓顺风顺水;刚刚为升初中的儿子找到全市最好的重点校,而且还进了重点班;刚刚在市区中心地带新买了楼房,并且搬了家办了贷款,这种情况下,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会选择进疆。 经过一番准备,便在母亲、妻子、儿子的盈盈泪光中背起了行囊。车站上,我与送行的朋友们笑着、闹着,用一种喜悦的形式掩饰离别的忧伤,却不得不时时用眼角的余光感受妻子蕴满泪水的注视,还有儿子稚气未脱的眉宇间写满的忧郁。火车启动前的一刹那,我终于用一个紧紧的拥抱打开了妻子强忍泪水的闸,用一个紧紧的拥抱敞开了儿子哽咽的喉咙。当列车缓缓开动,站在车厢里,我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我的心突然被揪紧,揪紧,揪得紧紧的……夜色好像掩盖了什么,又好像袒露了什么,车窗外,一幢幢低低高高远远近近的清晰而又模糊的影子稍瞬即逝,我仿佛抓到了什么,又仿佛丢掉了什么,也仿佛什么都不是什么。 航班抵达乌鲁木齐时,是2010年11月9日19时30分。虽然新疆与内地有着差不多两个半小时的时差,但11月份的新疆此时已经笼罩在薄薄的夜色之中。看着我提着两大包行李,玉波书记玩笑着问我:真的没给自己留条后路?我也玩笑以对:我从来不给自己留什么后路。我心底明白,开弓哪有回头箭?既然迈出了这一步,是苦是甜都得自己担承。路是自己走的,脚上的泡却是自己碾的,就算是哭,我也得把泪水擦在被窝里。 从机场到食堂不到半小时的路程,玉波书记像一个自家长者,又像一个邻家大哥,把新疆公司进疆以来的情况、办公条件、个人居住环境以及当地民风民俗,简约概略地向我娓娓备述,使我一下飞机便对新疆和新疆公司从一无所知到有了梗概印象。 如果说玉波书记的接引如同春风拂面,那么食堂的接风晚宴则恰似盛夏惠风,既热情洋溢,又沁人心脾,其接待规格之高,实为平生仅遇。新疆特色饭菜自不必一一细说,仅席间领导,便令我暗自咂舌,当时公司仅有的六位副总经理以上领导全部出席,那一刻,我竟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拘谨与窘迫。可是席间,每一位领导那种对待久别归家的小兄弟般的热情,又使我在转瞬之间生发出一种亲人般的热络。总经理赵君国把当时如何进疆,如何创建公司,如何勘察资源,争取投资立项经历了哪些波折,公司目前何等规模,将来发展前景如何,等等,等等,毫无保留地向我这个刚刚跨进公司门槛,还没来得及上任的副处级干部一一细述,那种受宠若惊的惶恐,那种初来即被认可的殊荣,真的让我有一种血脉贲张沸腾的感觉。副总经理裴明顺用他那特有的诙谐与幽默讲述新疆各民族的风土人情,时不时的还说两句东北味的新疆话,使我刚刚踏进陌生的土地便知道维吾尔族称呼姑娘时可以叫古丽,称呼小伙子时可以叫巴郎,好哥们要叫儿子娃娃……还有副总经理武景云、关明、郑旭民,都在以一种亲切的热情向我介绍公司方方面面的情况,讲述创业初期的艰难,分享创业过程的快乐,就算不善饮者如我,依旧把那满杯满杯甘醇清冽的伊利特老窖喝下去,因为,从此刻起,我将追随创业者们的脚踪,为创业高歌,为创业欢呼,为创业挥洒自己全部的热情与激情。 原来,我以为只有我加入新疆公司时才有这样的礼遇,直到我融入这个公司后才知道,不仅仅是我,凡是像我这样选择进疆的人,来到这里都会受到同样隆重的礼遇。赵总经理带领一班人就是要给每一位进疆的同志一种家的归属感,认同每一位进疆支援创业的人,使每一位刚刚加入创业团队的人感受到“我不是外人”。如此用心,可谓良苦至深。这真是一个很深的误会,可是我心里并没有因为这样的误会而稍有失落,相反,我却觉得这个误会是那样的美丽而动人,就算今天有人问起,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爱上新疆公司,缘于一个美丽的误会。 一晃,在新疆公司工作已经两年多了,很多人差不多都问过类似的一个问题:有什么感受?我总是摇头。不是没有感受,而是不敢去说。因为只要一谈及感受,就总会触拨心底最柔软的那根神经。工作上的感受我可以唱唱高调,也可以平平淡淡的一带而过,可是,抛却忙碌的工作,停下奔波的脚步后,我总是害怕夜晚的到来。因为一个人的夜晚实在太安静了,一个人的夜晚实在太孤单了,一个人的夜晚实在太寂寞了。那些乡思的、相思的情绪总会像潮水一样从心头涌泛出来,“一波还未退去,一波又来侵袭……”一声声,一阵阵,汹涌着澎湃的涛声,拍击着心海岸边脆碎的礁岩,让人不自禁的想着家乡的夜晚,想着家中的窗前,想着亲人的笑靥,想着爱人的辗转…… 2012年8月份,龙煤集团总经理孙永奎到新疆公司视察工作时,特特地挤出一点时间,与公司十位部长共进晚餐,很少饮酒的孙总经理那晚却醉得一派酣然。他说我们撇家舍业在万里之外的大漠打拼,饱尝思乡之苦、相思之痛,很不容易。当时,几乎所有人都是含泪端杯和泪饮。也许千里万里之外的男人们,最最需要的就是一句暖心的话语,最最需要的就是一声轻轻的理解。当时,我曾即兴打油一首,“长翼乍展过玉门,家乡久别盼至亲。但使创业豪情在,从此不愧龙煤人。”虽然有些矫情,但“家乡久别盼至亲”却实实在在的道出了我们这些“游子”乡思、相思的情感状态。在新疆公司,哪一个人不是特别的巴望着从家乡来人的口中听到哪怕只是丁点的家乡的消息?但凡谁的家属进疆,大家都会争着抢着要请请客吃顿饭,这不仅仅是一种同事间的示好,更重要的是籍此来听一听久违的乡音,讲一讲久违的乡情,述一述热切的乡思,表一表真挚的乡恋,以此来舐舔心底那道乡思与相思碾辄的伤口,慰藉那抹乡思与相思搅扰的苦痛。 平日里,同事之间常常以此插科打诨,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比如见谁情绪不佳心情不好时,总会有人坏坏地笑问一句:想家了?想人了吧!于是,哈哈一笑之中,大家调整一下情绪,重新进入工作状态,更多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把这种愁绪藏在心底,只在躲进一个人的夜晚的时候,才会翻出来慢慢的咀嚼、品味。 平常的日子还好说,一本小说,一杯小酒,一台电脑,都能让人把乡思与相思的注意力暂时的转移出去,可是,每逢佳节倍思亲,对于我们这些长年离家在外的人来说,感觉尤为深切。那种乡思、相思的情结,便会乱麻一样在心底纠结,纠结,纠结……就算问酒买醉,也只能是在醉后愈发愁肠百结,及至声泪俱下。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无情未必真丈夫”啊。谁没有父母?谁没有妻儿?谁不牵挂亲人?又有谁不被亲人牵挂? 节假日还算好过,一旦遇到个伤痛病热卧床难起之时,那种想家、想亲人的感觉,简直就像有一把挫子挫在了心尖尖上。此时若是家中来了电话,还要强打精神强展笑颜强自镇定地说:我这都好着呐,不用挂心!可是,放下电话,心内却是百味杂陈,就算是个大男人,没有借着那二两酒劲,泪水也会不争气地奔涌出来。这个时候,我们每一个人又是多么多么的希望床前站着的是自己的亲人,又是多么多么的盼望着听到亲人的一声安慰,又是多么多么的渴望有至亲至爱的人在身边为自己端一口汤、倒一口水……人在万里之外,这些个本来是最为简单的愿望,却只能成为面对关山万重的黯然神伤。 最让人撕心裂肺的痛楚莫过于电话那端传来至亲至爱之人病重病危的消息,每个人都恨不能瞬间肋生双翅飞越重重关山飞回亲人身边。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者,不能于双亲膝前尽孝、不能于妻子榻侧尽义、不能于子女床前尽责,将是此生何等的遗憾?可是,抬眼看去,身边却总是有这样一些因为归途迢遥而未能见到至亲至爱之人最后一面的人,个中滋味,又怎是一个殇痛了得?自古常言忠孝难以两全,若这世上真有分身之术,我愿新疆公司的每一个创业者都能一分为二,一个留在亲人身边纵享天伦,一个留给自己衷爱的事业尽职尽责,只是故所愿耳,弗能请耳,奈何,奈何! 古语云:父母在,不远游。然而,我们这些游子都在两难之间做出了选择,并在这样的选择中面对着和承受着乡思与相思纠结的扎心的痛。我相信,我们至亲至爱的人都会一样的希望我们的翅膀越长越硬,也都会一样的希望我们在翱翔的天空中越飞越高,我也相信,我们至亲至爱的人都会一样的用最坚定的目光注视着我们,鼓舞着我们,支持着我们,理解着我们,并深深的祝福着我们。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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