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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在乡下长大。那时候,乡下孩子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于是长长夏日,与蝉儿打交道便成了我们儿时的经典游戏。 捉“爬杈”—— 蝉的幼虫的俗称“爬杈”。说起捉“爬杈”,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是地地道道的能手。 一放暑假,就是捉“爬杈”最好的季节。捉“爬杈”,有三个最好的时间段:太阳刚落山:天刚刚摸黑;夜晚八九点。 太阳刚刚落山时,天色还亮,主要是在地面上挖“爬杈”。我左手拿一个大大的罐头瓶,右手拿一个小铁铲,全神贯注,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凡是地面上有一个直径大约半公分的圆圆的薄薄的小孔,用小手指或食指,轻轻地挑破地皮,就出现一个直径大约4公分的洞口,这时就会看到“爬杈”正在洞口向外探望,两只前爪交叉抓挠,两根长须左右晃动,仿佛在打量外面陌生的世界;此时,你把小手指慢慢地伸入洞口,这小东西也许急于见到外面精彩的世界,两只前爪牢牢地抓住你的手指,你的手指快速地抽向洞外,小东西就带出来了。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爬杈”这么容易被你捉住,也有比较聪明的,当你把手指伸入洞口的时候,它稍微一愣,便马上滑入深深的洞内,任你的手指如何“勾引”,它就是蜷缩在洞内不上当。这时,你要用小铁铲小心地一点点的挖开洞穴,将它捉住。 如果是遇到下大雨的天气,就不需要你仔细地“寻找”了,小东西禁不住大雨的“诱惑”,就爬出地皮,浮在水面,你就可以随手捡起来,放在罐头瓶里,一会儿,就可以捡一罐头瓶。 天渐渐地黑下来,地面上就看不到“爬杈”的洞口了。我带着满满地“胜利品”,回家匆匆地扒上几口饭,开始第二阶段的摸“爬杈”。这时候,小“爬杈”就开始钻出洞穴,爬树了。这时候,你更要聚精会神,不放过每一棵树,围绕着每一棵树的四周,从下到上寻找。小“爬杈”也许赶趟儿,有次序地在一棵树干上,你追我赶,努力地向上爬,也许要选择最好的枝叶,作为自己蜕变的场所。有时候,一棵树干上三只、四只,甚至是五只、六只,这时你的心里就象蜜一样甜,好似攥着一张张百元大钞,把这些小东西小心放入罐头瓶里。不出一个小时,罐头瓶里就满满的了。 等到夜晚八九点的时候,爬杈就爬到了树的高高的枝和叶上,你就很难寻到了。你就必须准备一个手电简和一个长长的杆子,这时捉爬杈,付出的劳动量要比前二个阶段大得多。小东西常常爬到枝杈最顶端的细枝和叶片上,牢牢抓在枝叶上开始蜕变。你要围绕着树的周围,用手电简把每一棵树的枝叶寻找一遍。有的还没有蜕变出来,弓着腰蜷着身子努力地想从壳中挣脱出来;有的已经蜕变出来,浑身呈乳白色,几只爪子紧紧地抓在外壳上,两片还没伸展开来蕴含着水份的蝉翼微微蠕动着。用杆子把它轻轻地挑下来,然后在地面上找着它。 一晚上下来,最多的时候,我能捉300多只。第二天,和同龄的小伙伴相比,总是远远地超过他们,所以小伙伴们称我为“爬杈”能手。 现在,孩子们大都不去捉“爬杈”了,反而很多成人去捉,有的大量的养殖,但他们都是为了去赚钱,哪有我童年时代的乐趣呢? 吃“爬杈”—— 我把寻来的“爬杈”,一部分,用一张筛面的网罩起来,让它们蜕变。 第二天早晨,早早地起床,你会看到令人兴奋的情景:用网罩起来的那部分“爬杈”全部蜕变出来。那些早点蜕变出来的,已脱离外壳,爬在一边,不断地扑扇着法透明的羽翼,几只爪子在网上抓挠着,好象在锻炼自己的力量,趁机振翅而飞;那些晚点蜕变出来的,几只爪子牢牢地抓在自己的外壳上,似乎恋恋不舍,振动着还没有展开的翅膀,晃动着两根长长的金须,圆圆的一对透明的眼睛,新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看着这些金黄色、细嫩可爱的小生灵,真想把它们放飞,让它短暂的生命,放射出应有的光和热。可是,在那三月不知肉味的年代,它们可是一家人的美味佳肴呀! 我最喜欢吃这些蜕变出来的“爬杈”,因为我觉得它们特别清洁、卫生,吃起来放心、可口。可据大人说,这种蜕变的“爬杈”,肉变得少了,味道也变了,可我不这样认为。母亲将这些蜕变出来的“爬杈”,用清水冲洗干净后,用盐水浸泡一会儿,然后,在地锅里生上火,等到锅热后,倒上猪油(那时,不舍得吃豆油,更没不色拉油),最后把这些蜕变出来的泡渍好的“爬杈”,放在锅内。此时,我站在风箱旁,心里即兴奋又难过,但更多是兴奋,谁让那是个贫穷落后的年代呢! 一会儿,金黄金黄的“爬杈”出锅了,阵阵香气,荡入我的心脾,仿佛炎炎烈日下,吃了一块冰棍一般爽快。还没等到温度下降,我就急忙拿一只往嘴里送,烫得我又跳又蹦,这时就会招来哥哥和姐姐的嗔怪:小馋猫,活该。这炸“爬杈”不但肉质细嫩,香酥可口,而且是原生态的,它是吮吸着大自然的甘露而生长的,没有半点的污染。所以,现在的洒店内,一盘炸金蝉,价格达到50多元。只可惜,由于地下水的污染,再也吃不到原生态的金蝉了。 我津津有味地吃着,还不忘我的邻居“三爷爷”,他的老伴死得早,没儿没女。我用小碗盛上10多只,一边吃着跑着,一边扭着头警告哥哥姐姐给我留着点,屁颠颠地给“三爷爷”送去了。 至于那些没有蜕变的“爬杈”,母亲则把它们泡进小水坛子里,放入大量的海盐,腌渍起来,放在阴凉的地方,到秋天或者冬天拿出来,或给我们兄妹几个解馋,或者招待客人。 现在,我很少再吃“炸金蝉”了,也许是生活变得越来越好,吃得山珍海味多了;也许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只要一吃它,全身就会奇痒难耐;也许是……总之是再也吃不到童年那香酥可口的“炸金蝉”了! 捕蝉—— 晚上,最大乐趣是捉“爬杈”,而白天最大乐趣则是捕蝉——蜕变的“爬杈”,根据它的叫声,我们称它为“知了”。 这些蝉都爱栖身枝繁叶茂的杨柳树或者高大的榆树上。大约这种树枝叶离披,易于隐蔽。但是它们依然逃不过捕蝉者们的“火眼眼睛”,因为树底下经常活跃着一帮光脚丫、光脊背甚至光屁股蛋的“捕蝉游击队”。手中各各持有捕蝉网兜,或用竹竿绑上铁丝圈再缠上蜘蛛网,头戴柳条圈圈,神出鬼没。每每趁那些歌唱家们唱得忘乎所以的时候,便蹑手蹑脚地凑近,屏住呼吸,圆睁双眼,即便鼻涕拖到嘴里也忘了吸回去,悄悄将网兜按上去,随即就听到一声绝望的惨叫,蝉已一头撞进了网兜,自然不免要寻死觅活一番,最后也只好屈身一种特制的小竹笼里“南冠客思侵”去了。 不过网住的多是些又笨又丑的黑蝉,我们这些“游击队员们”不屑地称其为“牛屎知了”。而有时还会网住几只一屁不放的哑蝉,就更其为扫兴了。于是扯掉蝉翼,掼在地上,任其扑腾。就有闲得无事的黄狗跑过来,先是警惕地嗅嗅,待确定“黔蝉技穷”之后,就放心地衔到屋檐下戏耍去了。后来才知道哑蝉都是雌的,看来蝉的王国奉行大男子主义,雄的可以信口开河,雌的却无任何发言权。 当然“游击队员”不管这些,他们一心只想网住几只那小巧可爱的绿蝉。但这些小东西着实很机灵,明明听到它在那棵树上咿咿哑哑地吊嗓子,待你睁大眼睛,歪着脖子绕树三匝地搜寻时,却不见踪影。其实它就叮在流着树汁和红色木屑的虫蛀口边,尾尖一翘一翘,振动着几乎看不见的透明薄翼,唱得如痴如醉,喝得津津有味。周围还有几只臣民般恭顺的牛氓爬上爬下,似在为蝉伴舞。然而,当网兜极小心地住上探,正准备“呼”地一下罩上去时,歌声却戛然而止。蝉是复眼,对静止的东西视而不见,但一有风吹草动,则反应极为灵敏,迅即划一漂亮的弧线,绕过网兜溜之乎也。临走时还不忘战略轰炸机般撒下一线尿来,有几滴正巧落在“游击队员”那因紧张而洞开着且缺了门牙的嘴里,算是一点小小的还击吧,也或许是真的被吓得屁滚尿流,亦未可知。 捕来的这些蝉儿,是不能炸着吃的,因为它们的肉变老了。我们把这些捕来的蝉儿的翅膀掐断,放在大树下,和它们玩耍,等到把它们“折腾”得精疲力竭后,拿回家去喂鸡,多下蛋。母亲说,卖了鸡蛋,给我积攒开学时的学杂费和书费。 秋风起时,野外早已“噤若寒蝉”了,我们就四出搜集蝉蜕,在枣枝刺下,在忍冬藤上,在高高的柳树和榆树枝叶上……待集了一大塑膜食品袋时,或者跟摇着拨浪鼓,一路叫着“鸡毛换灯草”的老货郎换五色糖吃;或者一路小跑到集市上的土产店里卖掉,然后,又一路小跑到小书店里,买一两本心爱的“小人书”,比如“渡江侦察记”、“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蹲在树林里,趴在被窝里如饥似渴地读起来,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睡觉。于是乎,童年也就有滋有味起来。 思蝉—— 因为有了蝉声,我的童年不再单调;因为有了蝉声,我的童年不显寂寞;因为有了蝉声,我的童年充满了欢乐! 离家外出求学后,每年的暑假还得回老家过,因为父母年迈干不了体力活,因为需要尽管只是几十元的学费,似乎更因为对那蝉声营造的境界的不舍,但不知为什么蝉声渐稀了,仿佛古稀老人日趋脱落的牙齿,亦或正经历秋风扫荡的绿树,怏怏然快剩下一径光秃秃的躯干。寥落的蝉声似乎在告诉我,童年离我远了,生我养我的故土也会远离我,所以每回离家返校前,我都会带着侄儿们房前屋后地去捕蝉。不,更确切地说是去谛听蝉声,因为老家的蝉声已成了我对家的一份牵挂。 参加工作以后,由于单位离家较远,抑或工作太忙,就很少回家了,一般是两个星期回家一趟,有时甚至是一个月。我工作的学校虽也居于农村,而且校园里绿树葱茏,但我总感觉那蝉声没有老家的悦耳,甚至感到那里的蝉唱出的是噪音,以至于午休的时候竟拿着长竹竿驱赶在树上声嘶力竭的蝉,只是偶尔从“临风听暮蝉”“西路蝉声唱”“高蝉正用一枝鸣”的诗句里读出些对发出噪声的蝉儿的谅解。 一晃二十余年过去了,岁月沧桑,人事消磨,我早已告别了烂漫的童年,跨过青春的门槛,步入人生中年,但对老家的那份思念却历久弥新,对老家夏日树上的蝉声渴听若切。 最近连日阴雨,几近干涸的河也蓄水大半,母亲担心闹水灾,总念叨着要我回趟老家。母命难为,我只有听从,于是打车前往,不料时近正午天居然亮堂起来,尽管空气仍湿漉漉的。也就在着一刹那,房前屋后的蝉儿齐声呐喊起来,像是喜庆的爆竹般脆响,或许更像一支夏日的交响乐吧,只让我心旌摇荡! 蝉儿,点缀了我童年美丽的浪花!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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