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年龄增长,我觉得过年越来越没有意思了。记得上学和刚参加工作那些年,只要一放假,我就匆匆往家赶。年月时节,总是乐此不疲的帮大人们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母亲打扫房子,我就洒水,扔垃圾;父亲贴对联,我就拿浆糊……从中也感受着浓浓的年味。
印象最深的应该是捏面花了。我老家在久负盛名的“面花之乡”——合阳,面花在合阳民间称为”花馍”、“花馒头”,以前小,只记得每逢正月十五、八月十五、春节这种重大节日,以及姑姑们出嫁、爷爷奶奶去世等等这样的红白喜事前,家里就会聚集许多村里的嫂子婶娘。她们会在前一天晚上泡酵坨、和酵面,等酵面发酵后,在半夜里和上几大盆面,然后捂上厚厚的被子,再把火炕烧得热热的才睡觉。
第二天,嫂子婶娘们早早就来到我家,老把式手里拿着一大堆得心应手的工具:剪刀、镊子、梳子、笔帽、瓶盖等等。大家一来都很自觉地爬到火炕上开始搬面、揉面、捏面花,母亲一边催促刚刚起床的我给大家端茶送水,一边开始收拾早饭。回想起来,那时候年龄小阅历浅,对自己家乡的面食文化还不了解,大多数情况之下都是出于好奇,然后再过过嘴瘾罢了。
2006年,父亲因病去世,母亲便来到渭南和我们住在了一起,生存环境和饮食起居都慢慢向城里人靠拢。剩下的一家人聚多离少,应该说是好事情,可母亲却高兴不起来。逢年过节,我们匆忙买些东西回老家转一圈,用她的话说,这样走亲戚走得不实诚,不尽兴,感情也会慢慢疏远的。
正月初五,也就是小年刚过,母亲就念叨着要在我家蒸花馍。
她说,我们姊妹三个虽然都有房子,但弟弟那有点冷,妹妹刚结婚才三个月,我家有暖气,花馍捏好后能发得立立睖睖,看着喜庆。
母亲头天晚上和好面,备好配料和工具。第二天早上,一个人忙活起来:垫油芯,揉面团,然后一对一包起来,在案板上随意地揉一揉,搓一搓,一个个动物的雏形便已形成。再用梳子在上面压出鸟儿的羽毛,用剪刀铰开小猫、小鸟的嘴巴,呆板的面团便在瞬时间改头换面。
三岁多的儿子看到母亲发在案板上的花馍兴奋地跑来跑去,嘴里大喊着“外婆,我也要,我也要。”
“好,外婆马上给我娃捏几个囝(谐音,寓意健康长寿的意思)娃,再让你妈给你用红线串起来。”
“噢、噢,捏囝娃喽!捏囝娃喽!”儿子顿时雀跃欢呼。
所有的花馍都捏好后,母亲分批把它们放到锅里去蒸,城里的锅小,母亲每次都大小错开去蒸,为的是不粘锅边,不让篦子压着,出锅后,再用各色的染料给面花点染,为它们披上艳丽的外套,这些造型各异的面花瞬时变得栩栩如生,令人忍不住想用手去触一触、摸一摸。
看着摆在眼前美丽的面花馍,看着双鬓沾着面粉却笑魇如花的母亲,我不仅感慨万千,也似乎明白了母亲以前不开心的原因,在几十年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朴实的母亲心里,只有亲手捏上些面花送出去,才能表达她对亲人们和儿女们节日的祝愿吧。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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