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匍匐?
很急,我走得很急,本来应该对他一扫,而我是一过的。但人太多,人流稠密,我也只好缓缓向前挪动。然后,我就看到了他——一个匍匐的老人。
他,上身穿着一件布满污垢的线衣,具体颜色已不辨,也许是黑色的吧;外罩一件敞开的类于军大衣的绿色棉袄,其实说是绿色,也只是显着绿色,大面上已呈黑色,且上面也同样是一片片污垢,在污垢中夹杂着外翻的“黑棉花”;腰间系着一条用一块布条绕起来的类似于墨绿色的所谓的腰带,连着一条黑色的裤子,至于布料,却不甚得知了,裤脚半挽着;在他的脚上,一只脚穿着和体力劳动者穿着的差不多的黄胶鞋,但黄色已基本上黑灰色和污垢覆盖,而另一只脚却是光着的,我一眼便瞧见了那断了三个脚趾的光秃秃的脚面,上面已经起了一层死皮,令人欲呕。而老人侧卧着顺着人流一点一点匍匐着,那只断了脚趾的脚明晃晃地身在人们面前。我突然明白,老人在用残脚告诉包括我在内的正常人,“我的脚趾断了,我是残疾,我需要施舍。”
人流在推进,一头蓬着的乱发,布满灰尘的脸,毫无神采的浑浊的双眼——这个匍匐着的老人在我最后的一瞥中终于消失在了我的脚畔,我继续着我的行程。但思绪,却并未回来。
我在想,我并未给他任何他想要的东西。是不是我也在滚滚红尘中变得冷漠了呢?曾几何时,在上门口遇到类似的人,总要把手中的零币放到他的小盒中,但时间长了,我发现原来这个人竟是如此的“敬业”,从商场到车站,总也少不了他的身影,并且竟然几年如一日,于是,我便不那么热心了。到后来,渐渐又知道了许多事情,此时破译为乞,转眼华服大餐,令人瞠目结舌。然后,我变得更“冷漠”了。但我却始终相信,有些人一定是真的可怜人,他们埋没在真真假假中,在红尘热浪退去的寒夜中孤独无眠。于是,也会偶尔送出一份热心,那是,我总在想,这一定是真的可怜人,我希望也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是真实的。而今日,我选择了忽视这个老人,我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我在想,他是老人吗?其实,我也不过是推测。那一双眼中,除了对路人的期待毫无所恋,或许这便是世事沧桑留给他的吧。
我在想,他因何要如此?他真的毫无办法了吗?他无儿无女,孤独无依?他除了那断了脚趾的残脚,应该都是健全的吧,他难道真的养不活自己了吗?我想起了一个老师曾经借用的一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说他也同情那些老迈得无法自立的人,但对那些虽有小残却以乞为生的年轻人不屑一顾。这个老师的话,我想是对的。身残不代表心也残。但话说回来,拉得下尊严也未尝不是一种勇气吧!
我在想,我真的在想,我希望他确实是个老人,是个孤苦无法自立的老人,但我又希望他是个不用在寒夜中忍受饥寒的人。我希望我看到的是真实的,但我又希望,他转身真的是一个衣食无忧的人。我竟变得如此矛盾。
我还在想,想一个我自始至终都未明了的问题,他为什么要匍匐呢?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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