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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信命者,内心多多少少对“命”有所畏惧,因怕而生抗拒;说信命者,同样也是对“命”有所畏惧,不过是因怕而生敬畏。信也好,不信也罢,人活着总要在挫败感与优越感之间寻求个平衡点,而这个点在命中,也在命上,在命里,也在命外。 徒弟问道:“师父真的能算出人的福祸得失吗?” 师父:“你不是都听见了嘛,今天又有十几个人来算命。” 徒弟:“可我听您对每个人说的都差不多,难道他们的命都是相似的?” 师父:“有些话人们都知道,但一定要别人说出来才有用。就拿刚才来问姻缘的人来说,他的姻缘会在哪儿我怎么可能知道,所以我只是告诉他在北边一方。其实也有可能在东方或南方,只是他不可能每个方向都去,这个他自己也清楚,我不过是替他选了条路而已。” 徒弟:“那不是骗人嘛。” 师父:“算命,说到底算的就是人心。你认为我骗了他,他反而认为我帮了他。这个世上可笑的人多,可笑的事也多,就拿这给人算命的人来说,还会偷偷找别人算一算命呢,岂不可笑。” 徒弟:“他们怎么不自己给自己算。” 师父:“这就叫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比起问命的,算命的更加可怜,他们连有堂堂正正去问命的勇气都没有。在别人眼中他们是不会也不应该会被福祸、得失困扰的,因为他们是参透了‘命’的人,不会被‘命’羁绊的人。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姿态。” 徒弟:“什么姿态。” 师傅:“不能怀疑别人相信的,不能相信别人怀疑的。” 徒弟:“什么意思。” 师傅:“就是不能信命。‘命’中人才会信命,而‘命’外人才会解命。所以不能信。” 徒弟:“师父也不信吗?” 以前有个才学甚是了得的人,博闻强识,谈古论今,无人能及。但他唯独厌恶玄虚的鬼神之学,尤其是对街上给人算命的,每次遇到他都会故意刁难一下他们,然后看着他们出丑落荒而逃。久而久之,无论是问命的还是解命的都对他畏而远之,一看见他便都自觉散去。看到这种情况才子却很是得意,他认为是他免除了乡民们上当受蛊惑的风险。但得意之感并非每次都有,因为有个算命的老先生从没有因为他的奚落刁难而退缩过。 这天,才子正在家中读书,突然听见外面叫道:“生死天注定,福祸命里因。已知身后事,原是自在人。”这叫声才子并不陌生,正是那个顽固的算命老先生。才子闻声走了出来,本就有一肚子火,又看见十几个人围在老先生身边,听他在那说福啊祸啊的,更加气的头昏脑胀。不仅仅是因为那个算命的,也是因为乡民们的愚昧无知,一再劝导而不知悔改。 才子气冲冲地走了过去,围观的人看见了他都不觉地退了开来,但老先生还是不停地在说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异样。才子又气恼又失望地看了看退开的人,转向老先生道:“听老先生谈吐也像是个读过书的人,怎的在此胡说八道,蛊惑乡民。”老先生笑了笑,说:“小哥言重了,我讲的大家都喜欢听,都能接受,有什么不对吗?”才子:“你明明就是在蛊惑人心好骗取钱财,还敢自称能测福祸断姻缘。这未来之事谁能算得,你凭什么能知道别人的命。” 老先生:“我敢说能测得自然有测得之法,自中明细小哥也无需知道。”才子:“那好,你既然有那等本领,倒是算算你自己的大限是在何日何时,让大家也都听听,到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在骗人就一目了然了。” 听到才子的话,退开没多远的人又聚了过来,也都一脸疑惑地看着算命的老先生。老先生顿了顿,道:“小哥既然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不过得等一炷香的时间。”才子:“那好,我就等你一炷香的时间。” 徒弟问:“后来呢?” 师父:“后来一炷香的时间到了,算命的老先生便死了。” 徒弟:“怎么会?” 师父:“他是咬舌自尽的。” 徒弟:“为什么?” 师父:“因为他活着也有他自己的姿态。” 徒弟:“是什么?” 师父:“孩子,你信命吗?” 徒弟:“我……我不知道。” 师父:“没关系,你也不用急着回答,也许走着走着你就有答案了。” 夕阳西下,余辉洒在一条坎坷的小路上,和小路上拿着竹竿敲打着地面行走的少年身上。他的旁边是一个老人,一手扶着少年的肩膀,一手握着幡。长幡在风中卷来卷去,上面的字迹已经磨损了,但依稀还可以辨认出一个“算”字。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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