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住在老屋,每年腊月二十四这天要“扫年”,就是做一次年末大扫除,全家人一起行动,凡是家里能拆洗的像被单、蚊帐、窗帘、沙发套等等这些,全要拆下来洗一遍,屋顶墙角床下柜后都统统打扫干净。
最花力气的“扫年”要数厨房。家人一起把案板抬到院子里,我和大妹捏着菜刀使劲刨去上面黑黢黢的老污垢,清洗、凉干,案板变得白白的了。煤烟熏黑的墙壁上敷着一层油灰,父亲拿铁刷子刷糙后,重新涂上白石灰浆。窗户玻璃上沾满厚厚的油渍像贴了窗纸,妈妈用放了食碱的热水擦头遍,再用清水清洗,小弟小妹接着用旧报纸擦干,厨房一下子变得窗明几净了。热热闹闹的腊月里,一家人开开心心地“扫年”,没有觉得一点累。
后来我工作时住在单位60年代建的筒子楼,每家的厨房都搭在过道上,我用一张老式旧三抽屉书桌兼作灶台和案板,买一个煤油炉置上,就算是厨房了。单身时很懒惰,嫌做饭麻烦不常开伙,遇上星期天无聊时才瞎弄一顿,最多是下面条,还常常是白水面。我愿意吃食堂,想方设法和掌勺师傅混好了关系,每次舀好的菜勺扣在我碗里后,他又给我勾几片肉。
和老婆谈恋爱时,她第一次告诉我很喜欢吃鱼,那天已是下午了。20年前的鱼不像现在随时可以买到,我跑遍了全城的农贸市场,也没见到一条。有个卖火锅配菜的摊位在卖一种海产品“耗儿鱼”,只有10公分大小,适合烫火锅吃。总带个“鱼”字,我买了几条“献殷勤”。
“耗儿鱼”买回去后才发现姜、蒜、辣椒这些佐料都没有,食用油也早就用完了。这没难倒我,住在筒子楼的除了我都已成家,要开伙做饭过日子,过道上的厨房里都备着这些佐料哩。家里有人的我就打个招呼,没人的自己随便拿,这家要姜,那家拿蒜,他家聘辣椒,一会儿全都齐了。没去光顾的厨房主人家,还主动朝我喊:“要花椒不?我这儿有。”
当年筒子楼厨房里飘散着的乐融融的氛围,我老婆看了很羡慕,现在她有时还念道:好温暖哟!
其实老婆不知道,星期天的筒子楼更是满楼道飘香,我抱着碗筷走一通,红烧牛肉有了,青椒肉丝有了,排骨炖白萝卜汤也有了……
结婚后我离开筒子楼,搬去老婆单位分的两居室住房。不时兴室内装修的年月,我的意识中只有书房,布置得整洁、清新、淡雅,看书的闲暇坐在窗前喝一杯咖啡,觉得已是很惬意的幸福日子。厨房里的油烟仍然有,但被低噪音的排风扇卷走了,即是还留有少许的油烟敷在贴着瓷砖的墙壁上也很容易清洗了。
第一次看外国生活影片时,居然发现他们的厨房像我的书房一样整洁,并且还豪华、漂亮,光彩照人,没见过的烤箱、微波炉、果汁机一一尽有,做饭是那么的轻松、简便、快捷。甚至羡慕灶台上直接安有洗菜盆、水龙头,不像我的厨房担心停水预备了水缸,用时还要一瓢一瓢地舀。影片中和开敞式厨房混为一体的客厅,也没见得被油烟熏黑。这在我当时是根本无法想象和比拟的。
后来国内的杂志上,每每看到的图片中一些小资女人,着一件长长的休闲衬衣,腋下卷一本精美的时尚杂志,随意而风情地在漂亮的厨房里煮着咖啡,才突然意识到咖啡并不是一定要在书房里喝。于是我明白了,在那样的厨房里我还可以挂上几幅装饰小画框。
我买的商品房装修时,花钱最多的是地方是厨房。银灰白的整体厨柜上不再摆放大大小小的调料瓶,杂乱的锅碗瓢盆也有了专门的归顺位置;封闭式强吸抽油烟机拆洗起来不仅方便,一个电话,厂家的售后人员会上门清洗;环保的电磁灶也不再把锅底变黑了……早晨起来后时间很紧,上厕所、刷牙、刮胡子、洗脸……做完这一系列的事儿,厨房的豆浆机已把黄豆从一粒粒的豆子变成了热腾腾的豆浆等着我。出门时,灶上煲着的汤还需要点时辰,开最小的火,旋转按钮确定好时间,到时它自动关闭燃气,回家后保证喝上美味的汤。
我新厨房里没挂小画框,让老婆拍了几张我炒菜的照片,放在了QQ空间,莫说,照片中我厨房的味道,真像第一次在外国生活影片中看到的一个样儿。
我尽情享受着现在厨房带给我的方便、快捷,也时时记起老屋厨房“扫年”时的开心,更留念筒子楼厨房飘散着的那种乐融融的氛围。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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