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
相识时,正值那个初夏。夏时宜竹,而君亦如竹。身材轻挑,笑如竹叶沙沙,胸如竹内风盈而空达。于是,读你的目光,便如传说中那夜郎王,于竹节中藏身,见风成长,只一个夏季便长成丰茏的模样。
竹有六十载时光生长,而后再六年的时间里复生,绵续不断的生命,像极了你的快乐。无论结实而枯还是六年蕴藏,一径是不息的繁衍,而你亦是时而失落时而颓唐,却都掩不住你笑声呵呵如钟鸣敲响在阳光泛泽的颊上。
蜀南有竹海,山岭丘峦上漫延,与水相邻,与云相接。我便似那在竹海深处居住的山里人家,取竹为生。盈水之上,唯踏一竹的坚衣才可渡我过这世秋江,也唯竹才可成舀,让我啜饮那一顷属于我的红尘汤。
那一个夏季,我便时而如瀑,在你的身畔与竹间声响相应和,时而如云雾,就站在你的身前,任你如竹般倾而俯看。只一个夏里,我便懂得了一世的相依。
那个夏季,我一次次酝笔,想如板桥,将你绘成一幅一枝一叶可浓可淡,枯荣皆宜的墨竹。只是,我知道我绘不出你的点点滴滴。于是,以笔蘸墨,润浸般将心思织进素笺里。我不知何时会有一双如竹般青劲的手来翻页看章,或是有一双风吹竹叶潋滟般的目光来为我作序,我只是将这一夏奉藏,就如藏经阁中的圣典,即使无人得见,亦如沉香,岁月如水,将它熬制成朱砂模样,画在你的肩头,我的心上。
菊
在那个翻覆的秋里,我将心思生成为菊。以为相知本是两个人的简单,却不知,其间可以夹杂着如此多的旁杂的目光与言语。于是,秋寒里,用依然花蕊蓬生的倚偎之念坚守着不被尘寰催得凋落。
菊本蕊朵繁复,就似我对你日益增添的心意,却因安静于彼此的沉默,而生长在微淡凉的角落里。甘愿如此,哪怕在众人气息频传如秋风时,你亦只能于一隅偶拂我的清颜嫩色。不是爱做菊的孤高,只是无意争在春风里,宁为金蕊在凉意中似雪霜之上的金顶佛光,照拂着你我的愿望。
峨嵋有佛光现,在朝阳或夕阳时,人动影动,将尘世皆包容在佛的目光中。最喜佛光中,即使尘世千万人,也只看得到自己罩在其中,无他人的尘影相扰,一如我的心间,没有杂尘,一如祈盼你的心间,也如我一般。
秋凉中有甘菊,味甜而清香溢,可存于鼻端,可留于唇齿不散。那种萦绕的回旋,似山谷间的佛灯,虽于无月时候,仍然清晰得似近在眼端。
峨嵋山谷间,于夜间常有圣灯出现,绿色光团,一点点如菊香丝丝沁现,最后汇成千万点不灭的星光。
时而沉潜的时刻,我的心亦如暗黑的山谷,只是以宁愿傲霜而不易离弃的牵念,将菊香散在你的身间,将圣灯点在你的眼前。簇簇的佛灯,缕缕的散香,衔来微暖,努力填满偶尔的逝殇。
梅
冬来时,越发感觉君心如梅。梅身般的倔傲,梅朵般的抵寒而香,大概正因你立于风雪中的独特,才会惹蜂蝶的不顾寒而前往。
驿路梅旁,人多有驻足,看梅赏梅,咏梅赞梅,成为踩在我心曲间的络绎不绝。将我的目光移开,我却在那一场初冬的雪间,看到那座卡瓦博格。北方的雪间,你是那虬枝的绛梅,而在我心间的雪域中,你便是若隐忽现的那座雪峰。宁愿无人得以攀越,哪怕包括了我,宁愿自己成为那些长磕朝拜的身形,亦不愿看你随意低首堪折。
或者,将我的红颜染进你的梅朵,将我的低语化作松香缭绕着卡瓦博格,这样,你是不是会嗅到我更多的心思,而后少了眉间的落锁。
喜欢梅蕊覆雪,喜欢卡瓦博格山巅的积雪如银,就如你的身上落了我如雪般的单纯依赖。只是,又恐被你轻易的一个呵寒,成为半蕊冰凌及一片冰川。
与君相离,即使千年,亦愿君为那千年不败的隋梅,与君相隔,即使无聚,亦愿山河无变,永远屹立着卡瓦博格。而我,世世穿梭,前来看你。
兰
待春来,我心姿如兰,只愿能生长在君的泊园,而后,馥香随君,何顾淋漓洒过哪一处的深林或是幽谷。
兰有净素,像我始终不懂逢迎你的目光,只将笑嵌在唇上,每每看你时,浅浅深深,闪烁着乍喜的纯然流露。兰有韵色,色愈鲜明愈值得看赏,就如我将被你轻笑而生起的羞红,酣醉般挂在瓣间,有两瓣捧心,一瓣为唇,心事明了,唇间却仍欲语还羞。
又有兰浥香,泽润你的驻足,静谧般流淌,在你如点苍山的身姿前轻抬那柔如滇陲洱海的素指。洱海形似耳,又将你静立或轻轻踏足的声息细细辨认,然后偎上一湖如镜的心事,如玉般挂在你的胸前颈间。有兰叶挺翘,也学了洱海的模样,像竖耳相聆,每日夜倾听着兰的绽香,那是期你而来的缓缓落成,悄无声息地喷薄着待你来的盛望。
最喜那幅兰草图,寥寥数笔,便将兰的花蕊及叶身绘得尽现。就像我一直待你的简单,轻呼或是畅笑,跳跃或是徘徊,全然的舞在墨行间。而你,即是那持画的手,在我身边留下微温的掌痕,我依掌纹相寻,试图启开相牵的门。
兰香九重韵尤浓,九重之上,印满你的面容,落成兰香中的道道辙行。春暖花争艳时,君可懂得,有我为兰,有兰归我心,似散淡,却是一枕枕幽幽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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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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