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被时间风干的记忆

　　一直以来都有一种纠结的情怀在我的心里里盘旋着，就是我到底该为外公做些什么呢？我依靠在书桌前，无意中竟发现那被我遗忘在角落里的笔筒。很显然笔筒周围早已布满灰尘，轻轻地捧起它，抹一抹被时间留下的痕迹。笔筒里装着太多美好忧伤的回忆，我怕这一碰触所有的记忆将泄漏一地。看着那写满沧桑、被时间划过痕迹的钢笔，我的心不禁愧疚起来。因为那支笔深藏了太多有关外公的故事，而我现在却把它遗忘在黑暗的角落里，任凭时间的洪流洗刷着。

　　外公的一生经历过太多太多的磨难，以至于让我不敢提笔写下他所经历的事迹，因为任何文字在他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的外公生于上世纪20年代，记得打我懂事以来记忆中的外公总是躺在床上。每当全家去拜访的时候，外公总是用明朗的音调呼唤着我的乳名。在他跟前我总能享受到他那双大手的爱抚，也许是因为早前听到妈妈讲过许多有关外公的故事，所以我通常怀着一份敬仰的心静静地看着他。

　　每提到有关外公的事迹，我都会很自豪的为大家讲述。因为是出生在上世纪20年代，所以外公经历过饥荒、战乱、逃亡的生活。记得母亲对我说过，外公出生在一个封建没落的家庭。十四、五岁的外公就带着一个锅、一把锄头和一些打铁的工具便只身独自外出闯荡。好不容易生活好点，但因为当时军阀混战，外公又不得不带着全家四处逃亡。后来新中国成立，外公在外漂泊的生活也告一段落，渐渐地安顿了下来。虽然当时新中国成立了，但那时候土匪强盗还是四处横行。于是，外公便用节省下来的钱买了些土地。可天有不测风云，1966那一年爆发了文化大革命，外公一家也被无情的扣上“地主”的头衔。在提到文革的那段历史时，母亲终于忍不住哽咽着。后来，我渐渐得知。外公在被扣上“地主”的那段时间里，外公就受着非人的虐待。每天外公必须手脚带着链子，脖子上挂着沉甸甸的牌子，上面写着“我是人民的罪人”，然后由红卫兵押着在村子里、在大街上四处游行，饱受人们的唾骂与鄙弃。听说最严重的是，有一次那些所谓忠于党的积极主义分子，因为要外公招供什么阴谋，竟把外公打得昏死了一个星期。等到醒来的时候，发现右脚已经不能再行走了。于是，这段历史便在外公身上烙下永久的伤痕。

　　再后来大跃进，吃大锅饭的时候。因为外公一家以前被公认为“地主”阶级，又因为必须承担抚养11个孩子的重任，所以在搞集体的时候也没少受罪。记得最让我惊讶的是外公一家竟然吃了一年的“糠渣”，这种现在连猪都不屑的“食物”。

　　我定了定神，深深叹了口气，也许是为外公的不平而叹的，又或许是因为敬佩他的经历而叹的吧。童年的记忆，外公给了我很多。虽然是不能行走了，但外公性格仍然还是如以前那样，慈祥的背后带着些许刚毅。我特别崇拜外公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的才华，在那个年代，读书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件奢侈品，更何况我外公背后是一个大家庭。于是，外公便成了十一个孩子的老师。

　　除了这些，外公还是一位故事大师。我之所以称他为大师，是因为在他脑子里储藏着丰富的民间故事。晚上每当吃完饭后，我们这些孩子便聚到他的身边，怀着一份渴望的心听他讲着一些我们所不知的古老传说，然后心满意足的趴在他身边呼呼大睡。

　　还记得那是一个深秋的夜晚，我独自回到家里。看着空无一人的房子，我的心慌了。我一遍一遍地拨打着母亲的电话，可等待的却是一次次的伤痛。我疯狂的跑出屋外，寒风在这个特殊的夜晚袭卷着整个街道。再泛着寒光的路灯下，我看见那深藏在深秋里的最后一片叶子也被无情的剥落了。我紧握着那支黑色钢笔大声呼喊着，我努力地想把你从梦中的泪眩里挽留下来，可看到的始终是你远行的背影。

　　如今，我再次拿起尘封已久的黑色钢笔，打开时却发现里面的墨汁早已被岁月风化。但年老的钢笔啊，你的份量却显得更加沉重……
[网络编辑：王晓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