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全家每一个人都写过篇幅不等的文字,唯独每次想写爸爸时,思绪总是庞杂无绪,以致错综发散,难以成篇,今天参加了一个朋友双十八宴会,在喧闹的狂欢间隙,突然想起了爸爸。
素来喜静,时常随性避免着各种热闹场面,今天的宴会也照例选择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可是孩子对宴会厅中央的“抓满岁”欣喜不已,只得往主场区挪坐,音响欢快喜庆,已经被朋友们狂喷乱抹成“红人”的寿星在吆喝声中跨上了方桌,盘腿坐在栩栩如生的鱼、项圈中间,身边还摆放着各种小道具,众人簇拥妈妈来到儿子身边,幸福地看着儿子一一抓起红包、葱、算盘等寄预吉祥的物件,然后踮起脚尖,吃力地捧起一圈圈装饰艳丽的鱼、项圈放在儿子头顶逐个掰碎,妈妈对着麦克说着百岁有余、年年有余等吉祥话,眉眼里盛满了慈爱,望着母亲花白的头发、儿子憨憨的笑容,大厅的聒噪在我耳边突地静了下来,那一刻我想起了爸爸,想起了爸爸那年的双十八,没有抓满岁、没有宴会,甚至没有我的祝福,唯有半夜笙歌和我的埋怨。
爸爸双十八那年我上初中,父女二人住着两个单间改造的公房,懵懂的我只知道吃饭、上学、睡觉,青春期的叛逆时常引发我们父女的争吵和冷战,但每次不愉快总是半天就烟消云散,现在想起,并不是我激动时的立场有几分正确,而是爸爸的慈爱从一开始就在宽容我的无知、执拗,就如同爸爸双十八的日子对我的理解和时至今日的爱护。为了我能安心学习,上学期间爸爸很少在家看电视、聚会,那一天却是个例外,家里来了几位叔叔,妈妈做了很多菜,天都黑了不但没有散场的意思,还取来一副麻将,电视里歌舞升平,家里麻将声声,我关着门勉强做完作业,躺在床上却无法入睡,第二天起床后一个劲儿地埋怨,爸爸说:“昨晚吵着你了,今后再也不会了噢。”眼里、脸上全都是谄媚。
从那天以后好多年,爸爸时常戴着耳机看电视,耳机的线不够连接到沙发,家里的柏木小椅子就成了电视机一米之内的摆设,直到数年之后搬新家,他才得以在自己的卧室舒服地看有声音的电视;从那天至今,家里的麻将一直被爸爸封存。
朋友背靠着妈妈,安静地听着最真挚的祝福,和兄弟们狂欢的不羁和顽劣荡然无存,眉眼里似乎全是顺从,甚至还有几分腼腆羞涩。双十八为什么有抓满岁的风俗?我想除却十二生肖轮回之说外,可能是因为一岁抓周时自己尚在蒙昧,三周轮回之后再温习一遍、体会一遍、享受一遍,也让父母亲人把祝福的话语再说一遍,以便于沿袭第一次抓周,把祝福传送的更远。
爸爸一岁时正值荒年,虽是独子估计也只是简单庆贺,双十八之际又远离奶奶身边,所幸有朋友相伴,然而次日又对我许下诺言,现在想来,爸爸那一天的欢乐真不知有多纠结,半是玩乐半陪客,同时还因着对我的干扰而忐忑。
是否也可以为爸爸举办一次寿宴,让他和他的朋友像今天这样恣意欢畅,哪一年呢?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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