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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开窗,一股冷雾扑面而来,顿觉衣单薄若蝉翼,但仍义无反顾地出城去河边跑步,这已成我多年的习惯。
时至农历九月中旬,秋冬交替,万象森罗,尚未完全苏醒的河堤路屋檐下传来叽叽鸟语,如朦胧幼童襁褓学歌,使人感到了栖息檐下的鸟窝也会有人类居家一样的温馨;街旁桂树依然花香未尽,我仰头寻找叶下花枝,花絮没有中秋节前后那般纷繁,似如中年后的妇女淡雅而浓郁,不会以美貌去打动人,却会用从容不迫,落落大方来感染人;河岸垂柳像苍微的老人总爱盯着行人上下打谅,以深邃而智慧的目光捕捉着过往者的百态。此时的郊外,一条银光如练的河流穿城而过,迎着东方山口的鱼肚白淙淙而去,这便是月河,一条迎着太阳升起又伴着太阳落山的河------我心中最美的河。
记得儿时的河边,北岸杨柳成林,我们总爱避过骄阳钻进林子,折下柳条编成电影里游击队员头上缠的树叶帽子戴在头上,腰里别着用白泥做成的手枪,神气十足地在柳林里分头结伴做游戏。林下有许多城里人在那里砸石子,读小学五年级时我也砸过一个暑假,左手用橡胶圈套着铁一样硬的白石青石麻子石,右手用榔头把石头砸碎,由公路段的人拉尺量方统一收买,领了三元七角五分,那时的三元钱能供一个人半个月的生活开支,虽然小手长了厚厚的茧,心里却满是快乐,性格里也添加了毅力与耐性。河边脱棉籽的水车一板一板地把水抬起来,然后从高处泄入通向水磨房的水渠里,我们常围着水车用棉籽打仗,总要招来磨房的看守驱赶方才作罢。又从大约二十五公分宽,六、七十多米长的木板桥上过到南岸,东河坎边上栓着一条旧木船,我们总要站上去晃悠一阵。顺河往东去的竹园里,是我和小伙伴们常去捉小鸟掏鸟蛋的地方。再往东,便是最好玩的龙滚荡,老人们都说龙滚荡是龙冈山上的龙王爷显灵时下河打滚的地方,因此周围景象十分奇险,在那里我们可以尽情地游泳、捉鱼,那时的月河如少女般清纯,没有任何污染,河里鱼儿很多,常在炎热的夏季里在水面跳跃,大一点的孩子挽起裤腿常在河面上横挥着竹条打鱼,用一枝狗尾巴草将打翻白的鱼穿成串儿拿回家炒着吃。龙滚荡水深湍急,家里大人与学校是不允许我们去的,越禁止我们越要偷着去,在急水里学土狍子冲浪,在大黄浆石上或拦摆坝上学跳水,在深水滩里扎猛子,在沙坑里分头对抗摔跤,玩累了,我们便在沙石滩上用小青石砌房子,淘小水井,把许多白石子放入井中,看着井中的水由浑转清,我们就高兴地围着小房子、小水井蹦跳,见有来河边担水的人,就上前争抢硬拉着人家来自己淘的小水井里取水,井见底了,水桶满了,太阳也落山了,我们便跟着担水的大人回家里去。
我还常与街坊的小伙伴们背着背篓去北岸的龙冈山上割牛草,一满背篓牛草卖给城里养牛拉架子车的车把式能争一毛钱,在早先小县城没有电灯没有电视看的年代,用这一毛钱可以在一周内去影剧院连看五场《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等样版戏的电影,有时也提着篮子去北坡上拾桐树叶、麦蔸、油菜蔸回家当柴禾,或在坡上跟着犁地的农人捡犁头翻出来的红薯,总之,不上学的日子里,不到河边便去坡上,哪里自然空旷,充满野趣,哪里便是我们自由戏耍的天堂。龙冈山上菩萨泉、祖师殿、朝阳洞是我们常去的地方,那里树木参天,绿荫蔽日,一切景物古朴自然,站在山上任何一处都能看到弯延东去的月河,山护着河,河润着山,那是一幅永远也抹不去的自然天成的醉人画卷啊!
草长莺飞的童年在记忆里已经翻去了一万多个日子,如今的县城正顺着月河东西扩展,居民生活环境和质量有了飞跃性的改善与提高,南北山里的山民也大举进城定居,城里的人口由解放初期的几千人飞速向着十万人挺进,房价也由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每平方米几十元上涨到三千元左右,月河岸边的土地更是天价狂飙,有办法的人把地圈起来变为造钱的金矿。月河由此繁荣起来,河面上有了许多的公路桥、吊桥、步行桥,县城的中央还建成一座景观拱桥。月河北岸的龙冈山上也建起了一座颇为壮观的仿古阁楼,远远望去,文明楚楚,古物迎风,伴着日出日落,迎送着游人过往身下。整个山是山梯小径迂回的山,是亭廊密布茂林葱绿的山,只有月河依然清澈地裸露在山下自由而淡淡地向前流着,河床上再也见不到原来的那片柳林、竹园、龙滚荡,百里长的月河再也见不到古老的木板架子桥、小木船和水车房。
如今出城过桥,顺河而去,岸边是整齐的河堤路,路旁栽有桂树、柳树和樟树。近处油菜田里的庄稼汉正在拢沟分苗,远处河的两岸分布着别致的农家小院与养殖场,能感到这里的居民每一天的生活与劳作是在安祥与丰足中度过的。公路像八卦图通向每一处村院,户院里已见不到炊烟,屋顶上也没有了前些年农村常见的电视接收器,农家已不再为用电、用水、行路、通讯上网、利用沼气等犯愁。
月河变了,变得不再穷苦;月河富了,富得不失淡雅品位。但无论是远去了的记忆中的月河,还是眼前的月河,她永远都是我心中最美的河。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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