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在门口守望了两年的“十五的月亮”,桂花香经过后,她的泪水就随风飘上天空,越过高山,跨过江河,洒向南方的某个城市。
那年的九月,也是桂花香的时候,她被一辆红色富康从姑娘拉成了女人,在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炸成了那家男人的婆娘。月圆的亲密才刚刚品出个滋味,男人说让婆娘能过上更好的日子,能穿得更体面的衣服,等今后有了儿子能上更好的学校,过上更幸福的生活,他说他先得离开这山沟,去南方挣更多的钱。一张火车票,就把她判定为留守女人。
“月亮走,我也走……”可月亮已经由东梁走下西山,再从东梁升起又从西山下去,而且这月亮由圆走成缺,又由缺走成圆,她却走不出这条山沟。每夜就这样,她从房里走向门前,颤抖的脚步一一走到这一天,她就禁不住双眼溢满泪水,恨不得把月亮望穿。
电视机前,霓虹灯下,网络屏中,歌城厅内,广场欢跳,有谁在意望月女人的她还留守在家里。这时的她只想天上的玉兔去给她的男人传信,只想嫦娥能下月来带她去南方,再不行哪怕吴刚能给自己捧上一坛桂花酒也行,让自己在醉酒中去梦想,来度过这个特殊的夜晚,来打发日子哪难熬的月光。
她不会喝酒,就不沾酒,也是怕醉,而更怕酒醉后的丑态百出,或者会无所顾忌地胡作非为。“乡村一条沟,沟里十八九,男人外出几年回,愁得月亮休……”她唱着乡村的“相思调”,沟里的风在夜里还是凛人的,她越唱越想喝酒,就这样徘徊在崎岖羊肠的沟路上。
用什么解愁,她决然往村里的社区去,路边的树上被风遗弃的落叶粘在她的头发上,她不在意这落叶,一阵风地到了,她就抓起了递来的酒瓶,转身而飞也似地去了。沟边窗里的一串串灯光,反射在沟里的溪水上,象一群淫棍瞪着昏黄的眼珠,喘着粗气跟着她的脚步,盯着她的眼睛,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她慌忙地就跑了起来,她疯牛似的跨上五步坎,撞进那扇虚掩着的双开门,下意识感觉到是自家的屋。
长城干红木塞子,她启不开,就拿来铝盆,隔上漏勺,用菜刀背砸掉酒瓶嘴,“哗啦哗啦“哐干净,然后撩开漏勺,端起铝盆,一仰漂亮的脖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然后,她看着尖峰裂露的两个空瓶,还苦笑着问自己,为什么没醉?红着脸的她,对着门口嘶声裂气地喊:“我要,我要……我就要……”
你要什么?上坎下屋的沟里的婆娘们都来了。她迷迷糊糊问自己“要什么”,迷迷糊糊想自己“为什么”,她抱着一位大嫂哽咽的哭了,哭到无声时她又笑了,笑到无声时泪水已溱湿衣襟。于是她就哼起了她初中就爱唱的《小花》电影插曲:“妹妹找哥泪花流,不见哥哥心忧愁,望穿双眼盼亲人,花开花落几春秋,啊——花开花落几春秋……”
突然,她想起什么似地抬起头,发现沟里的人似乎都来了,门前老的少的,窗口一群婆娘们嗤嗤的傻笑,让她迷糊的头脑有些镇静,于是她抹去脸上冰凉的泪水,推开护她的大嫂,踉踉跄跄地拐进屋里,坐在梳妆台前,盯着自己的那张似乎不认识的脸。
那是一张眉清目秀的脸,那是一张鹰嘴小唇的脸,那是一张绯红美艳的脸啊。
这时,她看到镜子里的圆月,玉兔跳出来了,嫦娥从月里桂花树中下来了,送信的似乎正往沟里赶路,家里的电话响了好久,她的男人正抱着一扎玫瑰回来了……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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