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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燕飞归,我又回到了故乡麻坪。小镇直通县城的公路正在封闭整修,我不得不驱车另走旁道,自东向西、翻山越岭绕了大半个圈,才从西部群山中逶迤而出,不知何时,温情的麻坪河已经悄然相随。转出最后一个山弯,阴坡街、阳坡街正张开双臂,拥我入怀。
阴坡街和阳坡街是小镇麻坪仅有的两条老街,各自背靠南北山腹阶梯状绵延至山脚,四周群山环绕,以麻坪河为界划分阴阳两岸,街道也随之得名阴坡、阳坡。
每次回家最渴望的都是到久违的老街去走走看看,可每次都未能在老街走完全程,有时忙于琐事行迹匆匆,有时是被热情占用了有限的时间,每次回去都在收获惊喜的同时给自己留下小小的遗憾,因此特意筹划了这次专行。从最后一个山弯拐出来,直接就进入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建设工地,这是位于阳坡街新街区的一处新村建设规划点,楼房排列整齐,街道平坦宽阔,白墙红檐在春光里闪耀着快乐的光泽,几家小超市安逸地开门待客,又一个商业区已经初具雏形,看到几张记忆里熟悉的笑脸,我不由地让车放慢了速度,一位认出我的大妈伸长双手走向车前,我刚打开车门就被她紧紧握住双手并拉出车去,粗糙的双手在我手背上摩挲着,痒痒的、热热的,一下子又围过来几位,“是这女子哇,几年没回来了吧,看看老家还认得不!”“你奶奶咋没回来,都八十多了吧,啥时间带回来看一看,我们这儿可是大变样了。”……我一一应承着,一股暖流在彼此的手心传递。问及老街,竟都劝我别回去看,“就那样,老住户大都搬到新街区了,现在住在老街的都是山上搬下来的移民,你也不认识,公路修多了,老街就冷清了。”想着老街,原本甜蜜的心里竟滋生出几分落寞,儿时的阴坡街和阳坡街是连接安康、赵湾等地的交通要道,终日商贾不绝,带动了两条街住宿、餐饮、商贸的繁荣,在群山阻隔的大山深处可谓热闹非凡,两条街的住户深以为荣,发展至今竟被自己的儿女遗弃,这老街到底是怎么了?
儿时的记忆像是一个埋藏心底的蛊,引诱着我还是想看看老街,首先去的当然是生我养我的阴坡街,刚走到街口,拐角一幢孤零零的三层小楼贸然地闯入视线,粉嘟嘟的,雕梁画栋并以金边勾勒,楼外街边的拐角杂乱地堆放着干柴,一阵犬吠,几只鸡酣梦初醒扑楞楞地狂欢,惊起一阵尘土飞扬;小楼对面一排老房子还是记忆里的模样,白墙黑瓦,木板门、木窗、木门槛、木门墩,亲切依然,虽消逝了朱红和黄亮亮的色泽,可门缝里飘出的油炸麻花还是儿时的味道,浓香隽永,“嘎-----”门开了,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刚刚叠堆起来的笑容禁不住怏怏地收回;街面铺设的青石还被保留着,可能是过往的人少了吧,原本水润光亮的石头都变得灰蒙蒙懒洋洋了,几丛蒲公英趁机落户在石块缝隙之间,俊逸的花朵自顾盛开,似乎她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不知河对岸阳坡街的老街是否也如此野趣浑然,回首但见阳坡街光鲜亮丽,仅在街尾还有一处迷蒙的角落,寥寥几柱炊烟稀疏地升腾着,不用说那里也是住户无几了。
正欲向老街深处前行,电话却响个不停,催促说饭菜齐备了,我的老街之旅再次被热情中断。
老街,是我最纯美的记忆,那里不仅储存着我儿时最甜蜜的快乐,还铭刻着父辈故事里最深情的回忆;老街变了,变得像耄耋老人一样笨拙、凝重,他的古风古韵承载着久远的辉煌与荣耀,岁月造成的破落和闭塞又使他终至遗忘。是啊,四通八达的公路不仅连接了每个村落,还直接通往旬阳、安康和周边乡镇,条条坦途,两条老街所维系的百年商道还有谁愿意跋山涉水呢,经商黄金地段转移了,精明的山里人随即把新房建在了公路沿线,一家家现代化商铺营业了,一个个靓丽新街区形成了。
商道更迭,消逝了古朴,收获了繁华。保留历史风貌还是立足眼下发展?这也许是个悖论。我难以思量透彻,但至少我能明晰分辨我的真实感受,看到老街我心疼,看到新街我高兴。
走马观花的一天结束了,我的落寞最终被欣喜淹没。老街不是被儿女遗忘,老街是在经历一场蜕变,我期待着他最终破茧成蝶,那将是另一个全新的阴坡街和阳坡街。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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