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荠菜的老人

    周末，一个很惬意的清晨，太阳暖暖的，风柔柔的，几只小鸟在院外香樟的枝叶间嬉笑穿梭，楼下的菜市场比平日拥挤了许多，菠菜、莴笋、蒜苗、菜苔儿……最引人驻足的是新上市的野生荠菜，鲜绿可人，很受欢迎，常听人说荠菜味美，我却总没尝到有什么特别，不就是野菜吗，山野最常见的草而已，久在樊笼的城里人花钱买它除了品尝野味也是借此拉近和大自然的距离吧，一边想一边逛，不觉间已经两手空空地走到了菜市场的尽头。
    “荠菜，早上刚拔的，要不？”我的视线被牵住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望着我，浑浊的眼、皲裂的手、一个破竹筐、三五把荠菜，我略有些迟疑，这不是我爱吃的菜，更何况她的菜没邻摊大嫂的整齐水灵，“就这几把子了，这会儿一块五两把。”她低头拨弄着菜叶，蓬乱的白发在阳光下有些刺眼，框边放着一沓作业本和两只新铅笔，“好吧，我拿两把。”她把菜装进塑料袋里，我正要转身走时她又说：“哎，都说这荠菜包饺子好吃，真的吗？”我笑了：“也没啥好吃的，就是个野菜嘛。”“唉，我每年春天为了寻菜手都烂了，可自己还没吃过呢，哪天也尝尝，这荠菜饺子咋做呀，女子？”我突然懵了几秒钟，给她简单地说了荠菜馅的做法就离开了。
    太阳很温暖，就连空气里也氤氲着花的芬芳，要不了几天荠菜也会拔节、开花，到那时就无法食用和卖钱了；也许，卖荠菜的老人就是这样卖了一茬又一茬、一年又一年，直至白发苍苍也不曾品尝过荠菜的味道，她是用卖荠菜的钱给孙儿买学习用品的吧，我不禁这样猜测。我有自己的奶奶，也熟识许多慈爱的老人，勤俭克己、竭尽全力地服务于儿孙是他们这一代人共同的标识，从年轻时就为了晚辈而透支自己的身体和情谊，直至古稀不辍，每一次晨昏交替，他们日益衰老的身体就和我们一点点拉开距离，可是他们的拳拳爱意依然绵绵无期，而我们又为他们做到了哪些呢，年少时逆反、成年时忙碌、有时间有能力时他们却已时日不多，我们所做的实则远不及老人们付出的十之一二。
    人生是一段单程旅途，没有回头路，甚至很少有弥补遗憾的机会，有些事错过了就成了永远。吃着荠菜饺子，我依旧没尝出特别的味道，只有一丝淡淡的苦涩绵亘心底，那满头白发和筐边的纸笔总在眼前晃悠，我总忍不住地想，荠菜饺子的做法那位老人记住了吗？她所期待的“哪天”是哪天呀？我家八十岁的奶奶还有什么愿望呢？     
    春天，一个短暂的季节，稍纵即逝。
    荠菜，你慢点长；孩子，你长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