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持续干旱,陕南因着汉水、秦岭的护佑依然繁花似锦,而电视里的旱情似乎大有席卷南北之势,各个频道每天都是龟裂的土地、枯死的幼苗,政府和社会各界的支援虽最大限度地降低了损失,可还是有许多人背井离乡,电视画面上他们一脸倦容却坚毅地说“不能只依赖政府和社会,走出去也能自谋生路”,看着电视画面我忍不住想起今年春节在金州路擦皮鞋的小伙子,我一直惦念着尚欠他的一篇文字呢,在这里为他补上吧。
大年三十,虽然节气已经跨入春天但仍然严寒不褪,没有一丝风,空气干的像即将碎裂的枯叶,似乎伸手抓一把都能被揉成粉末,雪歇歇停停,女儿吵着要吃德克士,我们一家三口来到金州路,虽行人稀少但张灯结彩的节日装扮还是让人觉得喜庆,商铺大都关门了,照常营业的德克士尤显得热闹,女儿心满意足地脱了棉袄吃着汉堡、薯条,时不时摇头晃脑地吮着手指上的番茄酱,“爸爸,你给外面那个擦皮鞋的人一块钱吧。”女儿蹭着丈夫的胳膊说,“你看他多冷啊,过年嘛,你给他钱钱他就回家了。”
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橱窗外的人行道边果然有个擦皮鞋的,是穿着单薄夹克的小伙子,背靠香樟树坐在一个小凳上,面前摆着擦鞋工具和一把藤椅,过往的人要么形色匆匆,要么大包小包地提着年货,看来他今天似乎没什么生意,两只手蜷缩在口袋里,偶尔抬头望一眼,天空只有雪花。
“你们娘儿俩在这儿暖和,我擦鞋去。”丈夫说着就要出去,女儿却不依,“你昨天刚擦的,在这儿陪我吃薯条。”
“宝贝儿,爸爸不是想擦鞋,爸爸是给那个人钱钱呢。”
“你直接去给不就行了吗,还非得让人给擦鞋鞋?”女儿嘟囔着撅着嘴。
“乖,每个人都是有尊严的,那个人是在靠劳动赚钱,不是叫花子,不能给一块钱就算了。”女儿似懂非懂地松手了。
丈夫连外套都忘了拿就出去了,看他坐在藤椅上不停地搓手我拿起衣服跟去了,小伙子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很晴朗的笑容。女儿招手,我急忙进屋了。
几分钟之后丈夫脸冻的通红进来了,“爸爸,你给钱钱了没?”女儿有点焦急,“给了,给了三块。”女儿满足地笑了“噢,那个人可以回家过年喽。”
“过什么年哪,能回家过的话今天还在这儿擦鞋。”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他不回家过年,我看你刚才在和他说话,他怎么了?”
“我问他咋不回家过年,他说他已经没有家了,问他是哪儿的,他说是灾区的,地震之后什么也没了,房子、土地、家人都没了,就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我忍不住往外多看了几眼,他背靠的香樟枝繁叶茂,“灾区不是有政府和社会一直在帮扶重建吗,他咋不在家乡呆着?”
“你也真是,灾区那么大地方,那么多人,重建得一步一步来,况且再强大的支援也总有顾不过来的地方,小伙子性硬,擦鞋多给两块都没要,他说了,大灾面前不能等不能靠,走出来自己找活干也能生活,他还说和他一样走出来的人有很多很多。”女儿更似懂非懂地眨巴着眼望着神情凝重的我们。不知何时,一抹淡淡的阳光早已悄然而至,一丝暖意流淌在心头,透过橱窗向外望去,灰蒙蒙的香樟叶子开始显出斑驳的水渍,雪融了,天晴了,行人走慢了,擦皮鞋的小伙子笑了。
春节过去了,季节可不管是细雨绵绵还是旱情遍布,春的乐章自顾继续弹奏着,我所处的小城和往年一样生机盎然,百里之外的金州路也该是满目春色吧,不知道那个擦皮鞋的小伙子是不是还在原来的摊位,那些和他一样走出来“靠自己”的灾区人民现在可好,近几月的大旱是否波及他们的家乡,如今因旱外出的这些农民“靠自己”能否安然度过这愈演愈烈的灾情……相信他们会一天天好起来,因为他们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基石,国家没有忘记;他们是这个民族不屈的脊梁,他们的自强不曾沉沦;他们、我们,都是同一个大家庭的成员,人人一份力,滴水成泉定能共克时艰。
灾难摧毁了家园、吞噬了春色,可是,只要每个人都不等不靠、不袖手旁观,家园会在手中重生、春天会在心底永驻。
这个春天,祝福他,祝福他们;这个春天,我们一起走过。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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