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春雨

    陕南的春雨姗姗而来，哼着民歌而来，踏着轻盈的步子而来，淋湿了我梦境，淋湿了我的朴素和纯真。当我经历了冬天太多的郁闷和彷徨，也许是寒风和残雪在记忆的底片上留下太多的沧桑与哀婉，一夜春风，唤醒早春的黎明，迎来了第一场春雨。

    我漫步在乡间的小路上，任雨丝自由地落在我们的脸上，痒酥酥的，滑到嘴里，甜丝丝的。此时可以真正感受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惬意与舒畅。神奇的春雨过滤了人们的私心杂念，带走尘世的喧嚣与尘浮，赐予了万物蓬蓬勃勃的生命形态。山岭沟畔，只要有土的地方，青草就探出尖尖的脑袋，头顶晶莹的雨珠，像个顽皮的孩子在四处张望。一垄垄小麦在返青，伸出又厚又绿的叶片，像无数手掌，在虔诚地迎接飘然而至的春雨；春雨迅速滑落到麦根，悄然钻进干涸的土层里。雨和风配合默契，像一把神梳，梳理着一垄垄一片片整齐的小麦。或者说那小麦是大地柔顺的头发，被左梳右理，风姿绰约。偶尔能听到布谷鸟、斑鸠在麦地里的啼鸣，忽然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儿，从麦苗间振翅而起，在雨幕中嬉闹盘旋，成为雨雾笼罩的空野上飘动、跳跃的精灵。 我的思绪不由得回到童年时代在老家院子中赏雨的情景，雨点滴落下来了，洒在头上，落在脸上，说不清道不明的舒爽。我忘情地站在雨里，虽然衣服被打湿，可我的脸上绽放着笑容，享受着那份飘逸的清凉；院子里的梧桐树耸立在雨中，紫红的小芽苞摇曳着甜美的心事，枝杈上被雨淋过的喜鹊窝颜色更加凝重，淘气的小喜鹊躲在老喜鹊的翅膀下，时而从窝里探出小脑袋，新奇地瞥一眼外面的风景，又唧唧喳喳地把头缩回去。树下有一群相互依偎的鸭子，时而用嘴巴梳理着羽毛，呱呱地交流着什么。那鸟鸣声伴随风声雨声，滋润，清雅，恬淡，邈远……　

    春雨如烟，如缕，如雾，如梦，悄悄然落下来，一滴一滴，淅淅沥沥，飘飘洒洒，缠缠绵绵。恰似烟雾迷蒙、若有若无、若即若离的水墨画，朦胧且婀娜多姿；委婉含蓄，率性天然，没有夏雨的暴烈，没有秋雨的惆怅，没有冬雨的冷酷，像位清纯、含蓄待嫁的妙龄少女，充满对生命和对世间万物的真切爱恋……为了履行前世约定，悄无声息地把睡梦中的大地山川抚摩一遍，湿润着每一个角落、每一棵小草，令我悄然想起“风送满长川，碧瓦烟昏沈柳岸，红绡香润入梅天，飘洒正潇然，暮江深闭木兰船，烟波远相连！”的美妙雨境了。一会儿工夫，雨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在干燥的土地上留下密密麻麻的雨窝。春雨从不埋怨和选择土地肥沃或贫瘠,山川、河流、城镇、乡村、房屋、树林、农人，都在翘首春的惠风拂面，享受春雨的滋润，感觉春天那种年轻的心跳……

    雨刚下了一会儿，就停了。雨虽然不大，却滋润着乡间万物，悄然改变了山乡的颜色，编织出一幅绚丽多姿的图画，点燃了生命的期待与呼唤！……草儿绿了，花儿开了，土地松软了，生命以最简单、最直接、最自然的方式在繁衍、传承、轮回，真可谓浓妆淡抹总相宜。有了春雨的地方就舒展生命，就有开花的渴望，就有歌声在酝酿！每人都种植一份鲜嫩的心境，收获一缕成长的愿望。只是春雨是会说会笑的精灵，是律动生命的音乐。春雨会跟随着气候幻化不同姿态、不同神情，也会随听雨者心情演绎不同的内涵。难怪戴望舒把小雨写得那么含情，朱自清把春雨挥洒得那么流韵，徐志摩抒发得那么牵人心扉，或嫣然，或惆怅，或温柔，或美妙，或婉约……可谓风情万种。

    在这个浮躁的岁月，我读不到纯净的美文，读不到心灵之光的照耀，读不到对人类自身价值艰苦探索的气势磅礴的宏大场景，看到的只是偶尔的小感情、快餐式的写作、粗糙的文本和语法、或者“犹抱琵琶半遮面”式的功利之作，我感到迷茫和不安；当我渴望到情真意切的春雨时，我分明感受到一个真实浪漫而空灵的春天已经来临，那扬扬洒洒的春雨在整个大地上婉转着飞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