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三夏”是那高高堆起的麦垛,是村学校操场那群疯跑的孩子,和着院坝边秸秆堆上散落一地的清脆的欢笑声,童年,在大人们的忙碌中不知不觉挥手作别。
上学后,放“三夏”忙假,这才知道,“三夏”除了这些,更多地是父辈们挥舞的镰刀,还有他们背上沉甸甸的麦捆以及不再笔挺的腰身。因为家里缺少老力,懵懵懂懂的自己也早早地加入了“三夏”抢收抢种的行列。“三夏”和午季的概念,也从这里开始,从一双稚嫩的手和那多了一圈的血泡开始成长为印记。
在火一般炙烤的麦地里,父亲的教诲总能在这时随之跟进。父亲是一名乡村教师,他总是给我们兄弟几人源源讲述着一些人一些事。也是在这个时候,我知道了苏秦,知晓了“头悬梁,锥刺股”的典故,“书中自有黄金屋”的线条尽管模糊但已有形。再后来,分别在我们小学毕业的那一年,父亲带我们出了山,去看了城市,看了火车,看了外面的世界。现在想起来,真可谓用心良苦。
在父亲的严加看管下,我们失去了很多自由。就连每学期的书钱学费都是在完成他的命题作文后一元一角“挣”来凑齐的。父亲在用他认为最可靠的方式,为我们能告别这块土地的贫脊努力地挣扎着……只是,那个时候我们却浑然不知。
头脑里第一次有了“走出”和“摆脱”的冲动是在初中二年级,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次清晰……
接下来,大哥、二哥被中考那道命运之坎相继无情地隔在门外。父亲咬咬牙,他们上了高中,只为挤下一个独木桥。那一刻,我发现父亲明显憔悴了许多。
1991年,我如父亲所愿顺利通过了命运的考验。只是没我所愿翻越秦岭,多少有几许遗憾。在父亲的执意下,我被动地选择了在家乡的一个小城上了中专。我为父亲的决定深深不瞒,但随之我为和他的争执深感内疚。此时此刻,我真切地感受到每月仅有一百多元工资的他,要供养一个中专两个高中三个学生的艰辛以及要承受的无奈种种。
父亲现已退休,照旧生活在他呆了一辈子的小山村。尽管身体已大不如前,但他还依旧耕种着十来亩他辛勤经营了一辈子的土地。终究,我们还是没能走出这块土地,没能靠自己的努力改变什么。每每想起,总有一种深深的惭愧在心里搅动,总会触及到那根连接眼睛的神经。
记得刚参加工作的前几年,单位还有放夏忙假的习惯,我也借以在“三夏”大忙时回家帮忙收割小麦。尽管真正意义上我们并不能帮什么大忙,但有儿女们能回家看看,至少在他们脸上我看到了那发自心底的开心和愉悦。而转眼,已有两个年头的“三夏”忙收我没回家了。从电话那头传来他老人家低沉的声音,我知道他的疲惫不仅仅是来自于身体,还源于等待和守望。
明年“三夏”,我一定回家!
编辑:秦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