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英英是我们女工二班女孩子里唯一有文化的一个。她在伊宁市一中初中毕业后,父母无力供她继续读高中,只好回到拜什墩农场参加了工作。
那一年,部队来农场招女兵,英英体检过了关,文化也合格,却过不了政审关。英英的父亲在社教中被定了个坏分子,开除了干部身份不说,还被管制劳动,成了“地、富、反、坏、右”中的一员。这件事对英英的打击太大了。她知道,在大讲阶级斗争的现实社会里,由于父亲的事情,她的政治生命从此断送,工作、婚姻等等个人的前途,也将大受影响。一个活泼泼的花儿似的姑娘,突然间被霜打了,变得蔫蔫的了。
拜什墩农场的“文革”之火点燃后。英英的父亲又成了黑帮,被关押起来。英英作为黑帮子女,无权参加文化大革命,连队就派她住在伊犁河河边,在鸭场放牧鸭子。
一天,英英坐在河边看鸭子戏水,见河对面一伙人手持刀棒,大喊大叫,追赶一个青年人。那人被追急了,几把脱去上衣,纵身一跳扑进洪水涛涛的伊犁河河。后来,逃亡者游水过了河,躺在岸边草滩里。。英英胆子大,见这人躺在那里,半天没有动静,就拿了一根赶鸭子的竹竿走了过去。英英看见,那人裸露的身躯尽是伤痕,便问到:“你是什么人?那伙人为啥追打你?”
那青年见眼前立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不好意思的把双臂交叉着,护住自己的腹部,未语而泪流满面,一会儿,才说:“大姐!你救救我吧!我是高尔基农场的,我叫赵小三,我父母都被造反派打死了,那伙人现在又在抓我……”
英英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诚实。她再没问他什么,一脸端庄的回到十几步远的鸭场小屋。一会儿,英英走了出来,把一件工作服扔给青年,叫他披上,又拿出两个窝头和咸菜叫他先吃着。
后来,英英把一间饲养小鸭的屋子,打扫干净,到树林子砍了一些树枝,在屋子里搭了一张床,又回到连队从家里抱来被褥,叫小青年先住在鸭场避避难……。
小伙子在鸭场一住就是一年多,每天帮助英英放鸭子,直到时局稳定了,才取道伊宁市,返回高尔基农场。
赵小三小英英一岁,俩人萍水相逢时,小三把英英叫大姐。几年后,英英也调到了高尔基农场,和赵小三结成夫妻,小三才不把英英叫姐了,改叫英英。后来他们有了孩子,小三又改口叫英英为孩子他妈了……。文革后期,英英又给班里的老实姑娘梅花,在高尔基农场介绍了一个对相,梅花便也嫁了过来。这俩个情同姊妹的伙伴,有时便结伴来到伊犁河河岸,隔河相望拜什墩农场,希望能看到二连的伙伴们……。
前些年,我随一个新闻采访团上伊犁采访,特意去了高尔基农场,寻找英英和梅花。英英却在两年前跟着丈夫赵小三,去了哈萨克斯坦,俩口子做起了跨国生意,听说已经腰缠万贯。
梅花的老伴已经去世,她便提前退了休,膝前子孙成群。万没想到,无情的岁月已经把梅花变成一位老妇,她脸上的皱纹,叫人想到了核桃皮。
梅花一眼就认出了我,她的嘴唇嗫嚅了几下,说:“是小乐子!怎么还那么年轻,那么漂亮......!”话没说完,两行泪珠却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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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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