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老伴，听我对你说

　　老伴，40年前的今天，是你我结婚的大喜之日。40年后的今天，是你我红宝石婚的纪念日。

　　光阴如梭，不觉地，你我已牵手走过了40个春秋；岁月荏苒，不觉得，你我已相伴厮守了40个冬夏。往事如烟，往事如歌，40年前的一幕幕仍然历历在目——

　　在那个“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年代里，我这个家庭出身不好，社会关系复杂的“黑五类”子弟，就像头上被套着紧箍咒一样，不能乱说乱动，也不敢乱说乱动。沉重的包袱，不仅影响我的人生前途，就连找个媳妇都难，找个好媳妇就更难了。像我这样出身的小伙子，有多少违心地改名换姓作了上门女婿，不然，只有打光棍的份了。像我吧，一次，两次，三次，一次又一次地和姑娘见面，甚而订婚，但最终都成了东逝的渭水。蒙羞，蒙辱，我心如针扎，人前背后不知流了多少伤心的泪水。

　　就在我怅然无望万念俱灰的时候，你，一个铁路工人的女儿，毅然向我姗姗走来。工人的女儿要嫁给“黑五类”子弟？社会舆论，家庭不解，你得顶多大的压力呀！然而，你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最终得到父母的谅解和支持，决心和我结婚了。

　　我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结婚那天，我身上穿着好友李友春的衣服，脚上蹬着伙计史长江的鞋子，骑着借来的自行车，独自一人去华县赤水火车站接你。你呢？既没有伴娘，也没有送行的亲友队伍。只带着一床铺盖和我一块来到我当时上班的地方——华县柳溪学校，举行了“革命化”的婚礼。我还记得当时，我给了时任学校总务主任的温三奇老师5块钱为咱们筹办婚事。温老师去县城买回了茶叶和华县产的水果糖，钱没用完，还找回了三毛七分钱。没有亲朋参加，只有二十几名教工围着乒乓球案子，喝着茶水，吃着糖块一起嬉闹了一番。哦，对了。大家还送给我们一套《毛泽东选集·合订本》呢。

　　这，就是我们的婚礼。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婚礼，你我成了结发夫妻，终身伴侣；就是这样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婚礼，我娶了一位可同甘共苦可相托生死可贫贱不移可休戚与共可相互扶持的妻子，我是多么的荣幸！

　　婚后的生活是艰辛的，也是甜蜜的。你独自一人在渭南上班，一月二三十块钱的工资；我独自一人在华县教书，除了记工分，仅有几元钱的补贴。然而，“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距离没能阻挡你我彼此的牵挂，时间岂能冲淡你我彼此的情感！

　　在女儿和儿子相继出生后，两地分居的生活更加艰辛。度过了6年的两地生活，全家终于团聚了，但生活仍然艰辛。一家人租住在9平方米的窝角平房内，做饭满屋烟，下雨遍地水，我有时都难免怨天尤人，你却始终不吭一声。

　　1992年，我被推举到渭南地区技工学校校长的岗位上。而此时，恰逢技工教育走入低谷。受命于危难之际的我，心里明白自己肩负的不再是个人的命运，而是攸关数百名师生的命运，是技工学校的前途。为了尽快使学校走出困境，我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可不管回来多晚，你总是等着我，总是将热乎乎香喷喷的饭菜端到我面前，和我一起就餐。此时，你边吃饭边默默地凝视着我，似乎在解读我的疲劳，又似乎在揣摩我的思绪。透过你默默凝视的眼神，我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爱的力量，感受到你为我分担压力和煎熬的情愫。

　　这么多年，每当我有什么想法时，你总是我的第一个听众；每当我遇到什么困难时，你总会第一个支持我。40年同舟共济，坎坷磨难，你对我的性情、爱好，特别是喜、怒、哀、乐了如指掌。锅碗瓢盆，哪会不碰碰撞撞磕磕绊绊。每当我因家务琐事或工作烦心而情绪急躁时，你总是不动声色，任我发泄，最终使干戈化为玉帛。老伴呀，人老了，总喜欢回忆，每每想起这些，我都深感内疚——拿你当出气筒，我这不犯浑吗？

　　国庆前夕，我对你说：“咱们结婚40年了，你操持家务，既养育儿女，又抚育孙子，如今孙子都已经上学了，我们好好庆贺一下。”你却笑着说：“用不着吧，平平淡淡才是真。咱们不正是平平淡淡的，才走得踏实，走出幸福了吗？”

　　想一想，你说的真好。古人曰：“上善若水”。40年前，你怀着一颗山泉般透彻明亮的心，向我走来；40年来，你又似山泉般平淡无奇，默默奉献；40年后，你我都老了，但你的心境还似一汪山泉，不求回报，不求索取。老伴呀，你正是我心目中的“上善” ！

　　从40年前那场婚礼开始，咱们牵手走到红宝石婚，多么不易啊！虽然你宛然相拒，不愿庆贺，但我内心却翻江倒海，怎么也难以平静。想想还得有所表示吧——送你一束鲜花抑或深深的亲吻，那是年轻人的浪漫，我们已经不再，便提笔写下这篇文章，献给40年来相濡以沫，默默奉献支持我的你，借用一个当下时髦的词语，就叫做“示爱”吧，聊表我的心曲。

　　老伴，听我对你说——

　　婚姻是一种缘，究竟能收获什么，收获多少，谁也无法预料。现在，我可以自豪的告诉你，我收获的是终身幸福！有人说，婚姻是一部书，第一章是瑰丽的诗篇，其余则是平淡的散文。但是，我读到的散文却是那样的清新，那样的隽永！

　　老伴，听我对你说——

　　古人云：家有良妻，丈夫无患。男人最宝贵的财富，莫过于有一位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妻子，有一个祥和温暖充溢人间伦理亲情的家庭，有一个能够倾注自己才华展示人生抱负的事业。这一切，我都拥有了！饮水思源。没有你，我何处去寻觅这份无价的财富。

　　所以，老伴，听我对你说——

　　谢谢你，深深地谢谢你。我们是否前世有缘，不得而知；但我的确今生有幸。有你这样一位贤妻陪伴终身，真乃大幸也！此生足矣。“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愿你我牵手再健健康康平平淡淡地走过40年吧
[网络编辑：王晓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