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体察到了秦岭之险,但却没有发现秦岭之美。
李白一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慨叹,宛若巨大的感叹号,悬挂在历史的天幕,让多少对秦岭心驰神往的人,都纷纷停歇住了前行的脚步。如李白一般的风流雅士,都不过是秦岭里的匆匆过客,他们最为关心莫过于脚下的路况。嶙峋的石头,出没的虎豹,密不透风的山林,给他们带来的,不是什么赏心悦目,而是胆战心惊的恐惧。
但在今天,随着交通的日新月异,秦岭的神秘面纱被缓缓揭开,一个父亲般雄劲、壮实、俊朗而又慈祥的秦岭,终于走进越来越多的人的视界。发现秦岭之美,拥抱秦岭之美,讴歌秦岭之美,以羔羊跪乳般情怀感恩秦岭之博大与丰厚,就当代的散文界而言,刘云可谓是天下第一人。也许有的人对秦岭之爱,其浓度不低于刘云,但才情不济,纵有千言与万语,都只能闷在肚里,不能落于纸面。有的人才情不输于刘云,但他对秦岭却处于隔岸观火的状态,作为一个观光客,他纵然近距离地目睹了秦岭雄奇的风姿,但因为没有接受秦岭的滋养,因此写出的文字,总显得貌合神离,隔靴搔痒。
刘云却不一样。刘云出生于与秦岭血脉相连的大巴山,但他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是在秦岭中度过的。秦岭是他生命的滋养地,又是他成长的阶梯。第一个把秦岭称作父亲山的是刘云。父亲二字,形似简单,却蕴藏着一个赤子无尽的感念。秦岭横贯陕西中部,它用巍峨之躯,把中国的气候,分化成了南北两种类型:因为秦岭,南北疆域的肤色迥然有别;因为秦岭,中国文化就多了一些斑斓。秦岭既是华夏的父亲山,更是刘云自己的父亲山。他在秦岭深处为官,在某种程度上,就是站立在秦岭这位父亲的肩膀上;是秦岭那双有力的大手,将他缓缓地托举。秦岭如同父亲一样,只是给予,不求索取与回报。
刘云的确是秦岭哺育的优秀儿子,他无论做人,无论作文,无论为官,都呈现着非同寻常的精神品质。在一个愈发虚假的年代,刘云的身上却散发着罕有的真挚。对待老百姓,他无比亲善,充满体恤与宽厚;对待肩膀上担当的责任,他义不容辞,成就昭彰;对待朋友,他率性豪迈,真诚扑面;对待自己,却虚怀若谷,始终保持着足够的清醒与警惕。一谈起秦岭,他说话的语调仿佛都急促了起来,那种彻头彻尾的爱,那种滚烫沸腾的情愫,能把旁听者深深地打动。
因为爱,因为不吐不快,就有了一篇篇如同山花一样烂漫的散文,在各个报刊上绚丽地绽放;一束束花蕾汇集起来,变成了一本抒写秦岭的书,于是我们就有了从各个侧面领略刘云文字魅力的机会,也有了跟随刘云的文字,漫步秦岭山山峁峁、沟沟岔岔的机缘。
《风吹过秦岭》不是那种浮光掠影的游记作品,相反,它以水乳交融的肌肤体验,以深度潜水的明察秋毫,以埋藏山里又走出山外的独特视觉,以凝练却又近乎于絮叨的叙述策略,把秦岭的各个侧面、各个经络,都展示给了读者,从而使读者在发现中获得愉悦,在愉悦中收割思想。秦岭的山,秦岭的水,秦岭的风,秦岭的云,秦岭里的树木,秦岭里的花草,秦岭里居住的人,秦岭里出没的动物,秦岭里积淀的民间习俗,秦岭里腾越的历史烟尘等等,无一例外,都在这部书里有所顾盼,有所留连。因其丰富,这部书就有了登高望远的广度;因其深邃,这部书就有了山石叠加的厚度;因其扎实,这部书就不显得那么天马行空,而是脚踏实地,从而在精细中体察生活的绚丽,见证生命的卓越。
一种本真,一种因本真而派生出的真实与真情,构成了这部书的基本色调。真实之景与真实之物,真实之人与真实之动物,在一个满含真情的人的眼里,就显得如此楚楚可爱,就显示出了另外的格调与亮光。在刘云的笔下,一块山石,一道流水,一株小草,一朵野花,一头野兽等等,都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体,都似乎能思想会流泪。他没有采用拟人化的书写,但处处都泛滥着人情与人性的潮汐。尤其是对人的描写,一种宽厚在字缝里跳跃,一种悲悯在行间闪烁,从而使他的文字,变得有了体温,有了呼吸,有了思维的波澜壮阔与情感的风起云涌。其中《泪纷纷》一文,把群山之美与人性之美融合在一起,写尽了各阶层人的“心软”,恰恰是这种 “心软”,才延续了一个民族善良品性的传承,从而构成一道美丽的精神风景线。
刘云不是职业的散文家,但这并不妨碍他文字的匠心独具。比起那些职业作家,刘云与生活贴得更近,拥抱得更为难舍难分,因此在拣取生活与剪裁生活上,更是进退自如,游刃有余。他笔下的文字,像早晨的山野,有一股湿潮的泥土气与清香气,薄雾缥缈,露珠点点,欣赏起来别有滋味。在语言的运用上,他没有复制别人,而是在尽情地开拓自己。他把秦岭之中的口语,添加进自己的叙述里,从而让这些鲜活的文字,打上了秦岭的烙印,也打上了刘云创造的履痕。尤其是以《乡下美人》为代表的那几篇文章,有着大智慧,又有着大幽默,真正显示了他非同寻常的文学造诣。
《风吹过秦岭》里,有许多篇章足以和那些被追捧的散文名篇比肩。它羔羊跪乳的情怀让人感动,它不落俗套的运笔让人惊异。这部书,既是秦岭的颂歌,也是作者灵魂的奏鸣曲。我们有充足的理由向秦岭致敬,我们同样也有充足的理由向刘云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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