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蚕季节

　　
    序

    想起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是倍受颈椎病折磨的朋友托我给她找点蚕沙做枕头，而我也暗自庆幸这么多年过去，难得她还记得我当年所学的专业。是呀，一转眼从那所农业中专的蚕桑专业毕业都十三年了，自从离校以后我就彻底和所学专业诀别，想起来还是有些可惜，但是人生又何尝不无遗憾呢？譬如自己曾经精心侍弄的蚕儿，了了还要作茧自缚，不然怎会有“春蚕到死丝方尽”的千古名句呢？
　　
    记忆之门在一场春雨后，面对那发出浅芽的桑树缓缓打开，在强烈的思念之情驱使下，我翻看起中专时代的相册、毕业时的留言册，看着看着仿佛醉在了那蚕儿咀嚼桑叶的优美旋律里，走到了雨中采桑的浪漫情境中，尝到了那酸甜渗汁的桑葚…… 那些飘落在石榴树下的青春花瓣，那些飞散在山坡的蝴蝶，那些蠕动在记忆簸箕里的蚕儿，一一回归，虽然照片有些发黄，但是我依然能从那嫣然一笑、那张开双臂面向汉江的呼喊，那站在江堤享受清风的悠闲破解青春的故事，在蚕儿周而复始的记忆里，把青春尽情抒写，一树树桑叶绿了隔夜的心事，一条条蚕儿咀嚼昨天的回忆，在青春的花开花落里，我用颤抖的双手铺撒桑叶，将一腔热情寄托在小小的蚕儿身上，期待那咀嚼会把梦想实现。
　　
    山村记忆
　　
    很多年过去，和还在从事蚕桑的同学谈起学校喂蚕的事时，我们总会不约而同的讲到次日清晨在床上发现深夜值班带回宿舍的蚕儿，想想那些年的一瞬间，我仿佛读懂了蚕儿的心事，它缓缓吞掉桑叶的同时，也如凤凰涅槃获得了新生，那装点房屋美观实用的日用品，那闪烁在模特身上的丝绸光亮，那挽救生命的生物制剂，哪一样不是蚕儿生命的延续，我由衷地感谢蚕儿，也感谢那些辛勤养育它们的人们，是他们创造了蚕儿的神话，让微小的事物焕发强大的生命力！想想那何尝又是一季蚕事那么简单……
　　
    同学打来电话，告诉我过几天，她要进山发蚕种了，让我不要和她联系，因为那里信号不稳定，打个电话要爬好高的山，我开玩笑说：“那不更好，可以锻炼身体！”可是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良久她说如果任务完成了，那锻炼锻炼又何妨，可……从她的话中透露出这几年蚕茧的价格不怎么样，部分农民已不太看好这种以前认为短时间拿钱的项目了，同时由于这几年只重蚕种的发种量，而忽略了桑园的科学管理，许多老桑没有及时换代，造成了有的农民们想扩大规模，却苦于没有桑叶，而蚕儿是不吃其它饲料的……和她的这番对话，让我的思绪再次回到当年下农村实习锻炼的村庄，那是岚皋县上溢乡一个叫台子的依山循水的小山村，那个村子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每一户人家的分布就像一阶一阶的台子一样，座落在山间，每到夜晚，站在山脚只见得星星点点的灯火点缀在巨大的黑幕中，和那天连成了一片，唯一不同的是那星星的灯火永远守候着宁静的山村，我沉醉于这样的景色，每到此时，便约了村里年龄相仿的兆花和幺幺，坐在村子里那高高的井台边，对着满天的繁星细数各自的心事，偶而会不约而同的相视而笑，那满天的繁星仿佛应了我们的心事，一眨一眨将彼此的未来写在天上，我知道自己踌躇的目光在天幕上写下的是未来无知的前途，而她们是那样的憧憬山外的世界，那满天的繁星仿佛是山外都市的花红柳绿，变幻莫测的霓虹、川流不息的人潮，因为那几天她们嘴里吐出最多的字眼就是去南方某个城市打工，我们都缄默于那季蚕事……
　　
    山村记忆---茶曲
　　
    在兆花家住着帮忙养蚕的日子里，我熟稔了许多农事，和他们一起打玉米营养钵，然后到地里打窝子、施肥，种玉米坨坨，那是我在学校书本上永远也无法学到的知识，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真正的面朝黄土背朝天，那几日太阳好凶，晒得我白皙的皮肤发红，兆华和幺幺开玩笑说：“小鹏姐怕是嫁不出去了!”我总会捡个黄土疙瘩轻轻地掷到她们挽起的裤腿上，然后我们再扑打到一起，山野间便留下了我们青春的笑声，回想起来那该是那段青春岁月最为悠扬婉转的一曲山歌……?一转眼，山里的头道茶该采摘了，兆花和幺幺约着我和她们一起上山采茶，因为无比向往电视里那穿着光鲜的采茶女，我不假思索的应下了，戴上农家的斗笠，腰间挎着小小的竹篓，乐颠颠地跟着他们来到了茶树林，全然不顾支书婶子的阻拦以及那两位的挤眉弄眼的偷乐，刚开始自己还能按照他们教的姿势下手，不一会脚下就高一脚低一脚，手也不听使唤了，手背上画满了茶枝留下的杰作，掺着汗水，手背开始火辣辣的疼，接着手指间也生疼起来，一串小泡爬上了手掌，腿肚子也酸了，正午的太阳晒得脸好热，肚子也不听使唤“咕咕”地叫起来，而竹篓里的茶叶才刚刚铺了个底，这哪里有电视里那采茶姑娘的浪漫呀！看看那俩位茶叶都满篓了，阳光下她们的姿势是那样的娴熟与优美，我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专业的优势，看来采茶女也不好当呀，那隐居山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不是我所能消受得……采的茶来，就面临着制茶，而看着这里的人们在灶间辛苦忙碌，我也忍不住手痒痒了，大叔大婶拗不过我的央求，把在铁锅杀青的茶叶交与我，让我趁热在竹箔上揉起来，那茶叶烫烫的揉在手中，仿佛一堆铁屑，让我呲牙咧嘴，看着我的样子兆花和幺幺捧腹大笑，笑声中那揉搓竟不那么烫手了，几番揉搓茶竟有一丝丝香味了，在大叔的指点下，我才知道这茶还要在锅中好好炒制几道，再进行揉搓，如此几道工序，才算初步完工，耐着性子又将这茶照着工序翻炒、揉制，不知不觉仿佛回到了古书中的制茶作坊，茶叶炒糊的味道仿佛是那茶香萦绕，而那沙沙的翻炒声像极了一曲古筝，这样的意境是我在听老师讲茶道时都无法意会的，一时间竟有一种满足感溢满全身，方才所受的罪也早飞到了九霄云外，不知何时，我制的茶叶也被大叔批准成品，兴趣来了，泡上一杯，看着水汽袅袅而上，一股淡淡的茶香氤氲而来，闭上眼睛拥着暖暖的茶杯，我竟然有一种醉酒的感觉，看来真应了那句话只有经过自己劳动的成果才会品味到幸福！于是想到这或许就是平常人所能悟到的茶道……
　　
    山村记忆---感动
　　
    蚕儿在不经意间破卵而出，那黑黑的如蚁的小虫悠闲地在嫩绿的桑叶上游弋，用它小小的嘴吞噬着桑叶，也吞噬着自己生命的源泉，一时间我忙于侍弄这小小的生命，而兆花和幺幺也沉默着帮着家里打猪草喂猪、做饭养鸡……我们都缄默于自己的生活，因为害怕山里那种过于的寂静，采桑叶时，我总是约着兆花和幺幺，她们打猪草，我就在地边的桑树采桑叶，害怕了就远远地喊一声，那边就应一声，累了的时候，便坐在田坎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着说着便聊到了幺幺和兆花的女婿，那个见着人便红脸的乡长的儿子、那个水泥厂的工人，以及腊月间将要相继举行的婚事，我很诧异这两个和我只差月份的女孩，才18岁就要嫁人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她们这里还传承着老一辈的习俗，就连在镇政府上班的幺幺爸竟然还那样传统，什么“女大不留人”“养儿防老”“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之类的观念是那样的根深蒂固，根本不顾女儿的感受，好几次我到幺幺家玩，都听见了他们父女的争吵，而生性顽劣的兆花更是不管不顾在家里搞绝食，可最终熬不住山里的长夜，好几次都到半夜让我帮她从厨房里拿红薯和洋芋在蚕房的火炉上烘烤，我很想帮她们说几句话，可她们的父母却是那样的固执，话还没开口就把我挡了回去，最后还是那样无奈的结束，我不知道怎么劝慰她们，只是那样傻傻的看着她们，一种无言的忧郁笼罩在我们之间，还是幺幺说：“算了，到时再说吧！”
　　
    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灯下，我拿着笔记下自己一天的心得，竟然有一种酸楚与无奈流落于文字间，偶而的欣慰源于这个村庄对养蚕的积极性，那些穿着褴褛看似大字不识的人们，可只要是聊起养蚕，都能道之一二，走到村里不管哪户人家，房前屋后地坎水渠边都栽满了桑树，并且都是清一色的嫁接良桑，更有甚者还栽植有刚培育出的新品种多倍体桑树。当我走家串户宣传养蚕消毒时，那些村民更是积极性高涨，从土垒的石板房顶的屋子里拿出备好的石灰，还有23.50元一套的蚕体消毒药，让我的眼睛更多的是噙满了泪水。闲暇时在这个村庄转悠，才发现村子里除了种桑树，还种了不少杜仲树、桃树、杏树、苹果、梨、樱桃树等，那规模化的种植让人叹而观止，虽然是在高山上，还有许多人家都修有鱼塘，此时鱼儿都才一乍长。看见我如此看好山中的景色，兆花把我领到她家的鱼塘，两个人坐在鱼塘边的石头上，她就饶有兴趣地讲起鱼塘里的鱼，讲她给每条鱼起的名字，看着鱼儿在塘里快乐地游玩，兆花总会冒出一句：“我要是一条鱼该多好呀。”话毕竟是一脸的忧伤与忧郁，和她的年龄是那么的不相称！我于是想一个能够接受新事物却还用老脑筋行事的村子，让人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一时间我想鼓动她们俩出去打工，可是面对这偌大的村庄我是多么的渺小，犹如沧海一粟，看来这就是生活……
　　
    山村记忆---秧事
　　
    那季蚕事在我们青春的相册里一闪而过，虽然有过忧伤，但快乐却也不少，我总会忆起和幺幺、兆花一起下田栽秧的日子，那时正值蚕儿休眠，害怕蚂蝗的我站在田坎边，看着栽秧的人们在秧田里行走如飞，你追我赶，田地里牛儿的叫声，还有那山里的号子吆喝起来，整个村庄都活了起来。幺幺和兆花也是不让须眉，让站在岸上的我好生羡慕，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的我，一时间激动的为她们鼓掌助威，不知是谁将我推到了田里，我还没怎么准备，全身便溅满了泥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学着她俩的样子，拿着秧苗插了起来，或许是老天助我，不一会我也插满了一行，行把式一看还齐整，秧苗稳稳地垛在田里，倍受鼓励的我把剩下的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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