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写秦岭宁陕 这是著名青年诗人在宁陕采风后写下的,情真意切,特予转发在此
秦岭是中国的龙脊。 如果说长江和黄河是它巨大的龙爪,茂密的森林是它原始蛮荒的鬃毛,金丝猴是它身上的跳蚤……那么我们,沿着西汉(西安至汉中)高速公路进入秦岭腹地的观光客,就是落在它皮毛间的灰。 但是主人,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主人沿袭古代的传统,把我们当作长安来的文人雅士而加以接待。我们刚刚钻出谢师傅的别克商务车,接风洗尘的西凤老酒就已经摆上宁陕县皇冠镇的酒桌。 宁陕四面环山,位于秦岭南麓众多的山坳之中的某一个山坳。 古代这里曾经是著名的子午栈道中段重镇。如今被西汉高速公路一线串起,成为贯通南北的秦岭孔道深处的一颗明珠。
1.秦风楚韵
早就听说秦岭是长江流域和黄河流域的分水岭。 但是不到秦岭深处,体会不到分水岭的意义。 就拿宁陕县来说吧,它隶属于陕西省安康市,距离西安只有一个半小时的高速公路车程,听安黎的口气,好像宁陕就是西安的一个后花园。 但是,当地人却不会说陕西话——秦腔。 他们的口音带有四川话和湖北话混合之后的味道。 副县长刘云跟我们说普通话,但是一转身,和当地干部群众交谈时却说我们听不大懂的当地话。相处几天,我没听他说过一句西安话或者比西安话更老陕的关中话。 我曾问当地人,你们觉得西安近呢还是武汉或者成都近?回答是:武汉,成都。 我没细究物理上的距离。我想,他们所表达的可能是一种心理距离或文化距离。 也难怪,发源于当地的许多河流,最终都流进或者渗进了长江水系。作为分水岭的秦岭,此刻显现了它的原始伟力。 秦岭东西绵延1600余公里,南北逶迤10——300公里,的确像一条巨龙横亘于黄河长江之间,天然地划分了中国的南方与北方。 宁陕作为陕西的一个县,由于它位于秦岭南部,它与秦岭以北陕西省的其它地方区别明显。 口音是一个方面。 空气、植被、水土更是悬殊得令人惊讶。这里山清水秀,茂林修竹,一派南国风光,完全看不见“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的景象。 酒桌上的西凤老酒尚未被米酒或黄酒所替代,但是熏肉和竹笋已经显露出南方的饮食习俗了。
2.散文县长
刘云是著名作家安黎先生当年在鲁迅文学院研修时的同班同学。 也正是因了这个缘,我得以在安黎兄的陪伴下来到秦岭深处结识刘云老弟。 他有两点——长相和名字,像极了一位香港影视明星——刘青云。 但他的副县长身份和写得一手好散文的才子情怀,恐怕不是刘青云所能齐备的。 尤其令我欣赏的是,他能将为官与为文严肃活泼地融为一体,且能相辅相成,取得一加一等于三的奇效。 关于这一点,我愿稍加阐释。 按照常规,为官之道是需要城府的,是忌讳明心见性的;而为文之道则正相反,心机深埋心性萎缩的文字,恐怕没有几个人喜欢读。 刘云在新浪开了一个个人博客,名曰:刘云BLOG——宁陕发展大家谈。 初看标牌,以为是个个人化的官方文件大杂烩;仔细一看,篇篇美文,句句山珍,几乎全是一方水土和一方民情的毛细血管,是纯度很高的文学作品;就连那些谈旅游谈环境谈发展的官样文章,也表现得入情入理,令人感佩。 我惊讶作者的高产,几乎每周都有一两篇两三千字以上的散文贴出;更惊讶于作者文笔的鲜活、细腻、率真和柔情。 可以这么说,如果我们把当代散文简单地划分为人工养殖类和野生类,那么刘云的散文属于野生类;如果说有些作家的作品精致得就像是超市里摆放的切成刨花状的羊肉卷儿,刘云的作品就是一群羊,而且是一群带着尿骚味挂着羊粪蛋山羊。 “乡下的尿骚味是吸引我们常回家看看的最好理由”这是刘云《乡下气味》的第一句。 “多少年后,社会上流行一个词:大姐大。那时的李自翠,就是一个大姐大。她是我们班为数不多的十八岁以上的几个同学之一。她在我心中的全部印象就是大不咧咧。她是什么都比同学大一号的人物。脸大,奶大,身子大。只是学习不好。”这是刘云的《乡下美人》中的一段。这篇散文一口气写了作者身边的妻女妯娌和中学时代的若干位美女同学,个个活灵活现,呼之欲出。 “最好的官都是心软的。心软到看个电视都动心,都泪花花直涌的人,心真残不到哪里去。在基层待久了,或者说在真正的民间待久了,心真的会变得很软。软,是真善美的底线,这是我的想法。”这是刘云的《泪飞飞》的开头。 安黎说:“刘云不仅仅把自己的人文理想写在纸上,更付诸于行动。他当官,是个好官,有老百姓的口碑为证;他为文,是个好作家,有众多的文字为他注解。” 刘云则在他的新浪博客首页写道:“我的生活注定与写作分不开。除了推不掉的杂事,我更多地喜欢在一天的工作之后,静静地一个人坐在电脑前,读书,打字,写下我的感受。我习惯在思考中生活,在感受中生活,然后到老,到退出历史的舞台。我留下的可能只是一阵风,那就是一阵风罢。可能,风中挟带着什么种子,到什么地方发芽。这样就好。” 我觉得刘云心中埋下的人文的种子已经发芽了。作为主管旅游和招商引资的副县长,刘云的散文把宁陕的气息扩散了出去,使远方的客人对宁陕心向往之,并产生敬意。
3.汶水漂流
汶水河是宁陕最大的河流。它发源于秦岭深处,自北向南九曲十八弯贯穿宁陕县境约一百公里,最终注入汉江。 主人安排我们去汶水河漂流,既是待客之礼,也有让客人开眼的意思。 时值八月之末,眼前的汶水河就像是一条从芥子园画谱中流出的河:但见群山叠嶂,古树丛生,深谷清流,卵石堆滩;河水之清可以见底,卵石之大可以补天;间或有山民之瓦房点缀山腰,忽而见高架之公路凌空跨越……真可谓远古共现代一色,舟楫与车轮齐飞! 据介绍,漂流河段全程约8公里,河面宽度平均60米,水深平均1.5米,落差250米。 我们是从筒车湾镇的上码头登上橡皮艇的。登艇之前要换上一次性漂流衣裤、软底胶鞋,救生衣和头盔。一位晒得黝黑的当地小伙子作为水手掌握航向。 前半段河床开阔,水流平缓,既可以仰观右侧绝壁上的古树,也可以下察清流之底浑圆的卵石。有时可以看见几尾天真的小鱼陪伴着橡皮艇缓缓滑行。 过了中码头麻羊坝之后,河面突然变窄,湾多水急,橡皮艇似乎处于失控状态,每个人都必须紧紧地抓住绳索,以免被浪花卷走。 在一个急转弯处的一块巨石上,一位待命的老水手手持一根长竹竿,他大喊着要我抓住竹竿头并使劲推,以免我们的橡皮艇被巨石撞翻。 我当时坐在船头,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干的很出色,我们的小艇安全顺利地通过了一道险关。 其实我有恐水症。我曾憋气几十秒在海底睁圆了两眼看水的内部。结论是:水是不可知的和可怕的。 但是奇怪,在汶水河漂流最危险的地段,我反倒十分从容自若。我仿佛感觉到了水的意志和灵魂。汶水河好像在对我说:在水上和在马背上一个样,只要你把自己交给它,顺着它的起伏而起伏,你就不会有危险。
2008-11-27 北野写于威海 【本文为《美文》杂志约稿,将刊登于《美文》(上半月刊)2009年第一期】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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