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秦岭腹地是有福之人。人在秦岭,可以恣意赏玩四时美景,吮吸天然氧气,沐浴雨露阳光。尤其是秦岭秋色,敢与天下媲美,即便是王维《山居秋暝》诗:“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咏秋诗,也概括不了秦岭的秋景。唐代杜牧“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诗句,如果借用于描述秦岭秋色,也不为过。
秦岭的美,就美在她巍峨、俊秀、空濛,更主要的是她迷幻般的色彩。每当深秋季节,正所谓“层林尽染”。极目远眺,漫山的乔木、灌木,由翠绿到浅黄、到金黄、到深红,层次分明,清晰,光彩夺目。
红的有黄栌和红枫,耐寒耐旱,在气候温暖适宜的秦岭,植株可高达10余米,而且叶色更红艳。黄的有小叶白蜡、银杏、冬瓜杨等,金秋时节,叶儿黄灿灿的。还有各类松木及枫香、乌桕、香樟、大小叶女贞、杜仲、毛竹等组成美丽的风景林。“湛湛长江水,上有枫树林”。有诗曰:“枫树不耐冷,霜下胭脂红”。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正是这些不畏高山严寒的树木,安心扎根于秦岭山脉,才会使秋叶红艳似火,才会把这巍峨、俊秀的秦岭装扮的如此灿烂,如此婀娜。
在位于秦岭南麓的宁陕工作生活了三年多时间,常听人说八月中秋后,就会看到秋日飞雪。然而,今年农历的九月中旬,我才第一次有幸看到了秋日飞雪的奇观。只见秦岭峰顶 云雾缭绕,云雾下面白雪皑皑,半山腰是红叶映着白雪,再下面一层是红、黄、绿三色组成的彩色森林。山上是银装素裹,山下是霜染红叶万点霞,的确是可遇不可求的奇异景观,人间仙境。
然而,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眼看冬日寒流逼人,秋色渐去渐远,虽然秋天去了终究会来,但明年的秋天还会是这个秋吗?明年的秋天,陪我一起赏秋的人还会是谁呢?秋色虽美,但也撩人愁绪。人生如秋。不是吗,当事业处于巅峰,生命之花盛开的最灿烂的时候,也就是花儿即将凋谢的时候,眼看一袭秋叶,飘落冰凉。
曹操“秋风萧瑟,洪波涌起”,写的是秋潮涌动;“雨侵坏瓮新苔绿,秋入横林数叶红”,说的是细雨滋润秋林,秋色正浓。唐代王昌龄《长信秋词五首》之“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的诗句则写尽了诗中人忧思如潮,愁肠百结和倾吐不尽的满腔怨情。
范仲淹《苏幕遮》:“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暗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这首诗是说:白云满天,黄叶遍地。秋天的景色映进江上的碧波,水波上笼罩着寒烟一片苍翠。远山沐浴着夕阳,天空连接江水。岸边的芳草似是无情,又在西斜的太阳之外。黯然感伤的他乡之魂,追逐旅居异地的愁思,每天夜里除非是美梦才能留人入睡。当明月照射高楼时不要独自依倚。端起酒来洗涤愁肠,可是都化作了相思泪。
中国人自古悲秋:李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唐李白《秋登宣城谢眺北楼》也免不了咏物言愁,借秋思人:江城如画里,山晓望晴空。雨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苏轼《中秋月》: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看来苏轼也是悲秋的典型呢。唐杜甫 《登高》: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这首诗是大历二年(767)杜甫在夔州时所作。萧瑟的秋天,在诗人的笔下被写得有声有色,而引发出来的感慨更是动人心弦。这不仅由于写了大自然的秋,更由于诗人对人生之秋所描绘的强烈的感情色彩。颔联状景逼真,是后人传诵的名句。颈联两句,十四个字包含了多层含意,备述了人生的苦况,更令人寄予强烈的同情。
秋,在大自然中,永远扮演的是一个悲怀的角色。它的“瘦”早已成为一种独特的意象,让一代代文人骚客不停的咀嚼、回味、吟咏。于是,秋,便在一页页枯色的纸张里,在一个个方正的汉字中低吟,将那缕缕的哀怨、愁绪、思念、牵挂,熏染得朦胧而迷离。
但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既有悲秋之人,就有乐天达观之士。刘禹锡《秋词》: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潮。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大意是说:自古以来,每逢秋天都会有人感到悲凉寂寥,我却认为秋天要胜过春天。万里晴空,一只鹤凌云飞起,就引发我的诗兴到了蓝天上了。当别人都在悲秋的时候,刘禹锡的《秋词》,却另辟蹊径,一反常态,以其最大的热情讴歌了秋天的美好和人生的壮美。更为难能可贵的是,《秋词》还是诗人被贬朗州后的作品。
尽管,一抹秋色,渐去渐远,一袭秋叶,零落红尘。只要走出“自古逢秋悲寂寥”的氛围,向着人生预期的目标勇敢的走下去,相信,未来的人生会更加精彩。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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