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住在城里,满眼是清一色的楼房。门上安了防盗门,窗上安了防护网,进门就把铁门“嘭”的一关,像个鸟笼子。虽然城里人多,物质丰富,却没有乡下的人情浓、年味浓。
少年的时候,父母都在乡下工作。母亲是当地人,娘家离小镇有十里地。外婆只领养了母亲一个女儿,外公去世的早,因为要照看田地,许多年都是外婆一个人过。平常也回去,但你去他不去的,只有过年的时候全家人都回去。
腊月里,家家户户忙着杀年猪。外婆也养了头200多斤的大肥猪,这在当时算是“猪王”了。生产队里只有一个姓刘的杀猪匠,东家请西家接的,等外婆预约好了便带来口信,让回去杀年猪。这天,母亲起大早烧了一大锅开水,父亲用条凳支上门板,还从邻家借来了木缸。几个帮忙的男人把圈里的猪赶出来,抓的抓耳朵,拉的拉尾巴,把猪按倒在门板上。在猪刺耳的尖叫声中,外婆点燃三柱香,嘴里在咕叨着什么,然后对天作几个揖。老家的人大多是江南的移民,做秦人也有上百年了,却还传承着故地的风俗。暑假的时候猪生病了,外婆让我写个条幅贴在猪栏上,我把“姜子牙在此,我家有猪不卖”的“卖”字竟写成了“买”。
这时,再看杀猪匠口里衔着尖刀,用手在猪颈上又拍又摸,找准穴位后,抓起刀猛的捅进去,血立即向外涌了出来。外婆早就等在一旁递过脸盆,把血接住。等打完顶仗,猪就下开水缸了。中途,杀猪匠还要在后腿上开个小口给猪吹气,直把猪吹得浑身滚圆,杀猪匠涨得脸红脖子粗。约半个时辰,猪毛就烫净了。然后钭靠个楼梯,把烫好的猪挂上去,开始剖边、剔肉,帮忙的人则忙着翻肠子。肉被一刀刀剔下来,还在一端穿了个小眼,我和弟妹们忙着用事先准备好的棕叶把每块肉系上。那时候,也有一些人家杀不起年猪,便早早给外婆打招呼,向外婆借肉过年。外婆找来秤,当着杀猪匠的面把肉称好,还在肉上刻上几斤几两的标识。杀猪匠的酬劳也是一刀约两斤的肉,其它帮忙的则只管“喝泡汤”。
等忙完这些,灶房里的菜已经香了。“泡汤席”没有其它席口那么正规,主菜是开膛血烩白菜、排骨炖萝卜、洋芋肉丝之类的,喝的是自酿的杆杆洒,没有鸡、鱼,也没有蒸碗子,猪肝、腰子之类的好东西都留着过年吃。
送走客人,已是黄昏了。一家人又开始腌肉、做血粑粑、炼猪油。忙饿了,便吃几块热乎乎、黄亮亮的油渣子。
这之后的几天,男劳力都上山砍过年柴,女的拣干柴。再之后,就种冬洋芋,那时候我己十四、五岁,算是个不错的半劳力了。等忙完这些就是腊月三十了。
三十这天,吃毕早饭,就开始杀鸡、洗肉。但等到开席的时候己是傍晚了,是真正的年夜饭,这是客家人祖上传下的规矩。到了正月间,就开始走亲戚、座转转席。你来我往,差不多要闹到正月三十。
现在不同了,规矩也少了。早早的吃了年饭,便守在电视机看晚会,看岁末大片。有些人干脆进饭店吃订餐,省了买菜、洗碗,放下碗各回各的家。现在衣食不缺,但配合饲料养出来的大鱼大肉味淡了,年味也淡了。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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