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坊村纪事

　　那个时候，
　　我们住在松坊村。
　　那个时候，我喜欢站立在门前的石阶上，观看站立小溪对岸一座丘岗上的一棵柏树，
　　--观看它在风中摇动。
　　我的爸爸告诉我：
　　那棵柏树有一双手套。当我去午睡的时候，它便把手套套在双手上，去捕捉树上太阳的影子，去捕捉鸟和拉住吹过的风；
　　我的爸爸还告诉，
　　那棵柏树有一个口袋，里面装着好多它结出的果实：柏枳。当我去午睡的时候，便有松鼠跳进它的口袋里，
　　--那松鼠在柏树的口袋里，
　　一只一只地剥吃柏枳，
　　高兴得不住地叫：
　　"吱!吱吱!!"

竹鸡们

　　那个时候，
　　我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一起住在松坊村。这里只有三户人家，我们住的屋子，屋顶盖着茅草，屋后有大丛大丛的竹林。
　　我的爸爸告诉我：
　　那山岗上的竹林里，住着竹鸡妈妈和她的一群孩子们。
　　真的?
　　爸爸告诉我，
　　这一天早上，竹鸡妈妈带着她的孩子们经竹林里走出来。一路上，遇见穿山甲、鹧鸪，都向他们招手；他们走过竹林里的一条草径时，那些蚱蜢、瓢虫们都飞起来，向他们打招呼；
　　竹鸡妈妈和她的小竹鸡们。
　　随后走到丘岗上的一口小山塘边来。这里的青草开着鲜花，那黄红色的小花朵都向他们招手。他们也向花朵们点头。这时，竹鸡妈妈说：
　　"现在，
　　你们喝水吧!"
　　咕!咕咕!小竹鸡们都站在小山塘边，一口一口地喝起水来。山塘中有红色的小鲫鱼，看见小竹鸡们和他们的妈妈一起喝水，都游过来，噼啦噼呖地在水中跳跃，向他们打招呼；不一会，塘边草丛中间跳出一只青蛙，他向竹鸡妈妈和小竹鸡们叫：
　　"咯!咯咯!"
　　意思是说，我和你们一起玩，好不好?

青蛙·石水牛

　　我们住屋的前面，汇流着三条小山溪；就是，从山上流来的三条小山溪，在我家门前不远处汇合了。溪上有一座木桥。一天早晨，爸爸带我过了木桥，沿着溪边的草径随便走。只见溪中有很多岩石，有的像几只青蛙围在一起讲故事，有的像一只鹅，在听青蛙讲故事；有一块石头，很大，像一只水牛。它的四条腿全浸在溪中，只有它的背和昂起的头部露出水面；它们是石水牛、石鹅、石青蛙……
　　爸爸告诉我：
　　昨天晚上，有两只真的青蛙跳到溪中来；它们一跳又一跳，一下跳进溪中去；接着，又一下子跳到石水牛的背上去!这么一来，石水牛便动起来了，接着两只石鹅也拍起翅膀，动起来了；接着溪中那几只石青蛙也都叫起来：
　　"咯!咯!咯咯!"
　　爸爸还告诉我：
　　这两只青蛙原来是来带路的：它们坐在石水牛背上，然后请石水牛走上溪岸，又招呼石青蛙们和石鹅跟在后面，便一起到村庄后面的森林里旅行去了；
　　爸爸还告诉我：
　　那天夜里，石水牛、石鹅和石青蛙们，在两只真的青蛙带领下，在森林的小径上一边走，一边看；唔，他们看到一只猫头鹰站在一棵樟树上，没有睡觉，一直向他们点头；他们看到红菇和松菇们，在睡觉时还打开花雨伞；看到雏菊的花瓣上沾着露水，还看见一棵古柏上有一只鸟窝，两只小鹧鸪睡在这暖和的鸟巢里说着梦话……
　　爸爸说：
　　它们一直在森林里旅行。到了天快亮时，两只青蛙才把石水牛、石青蛙和石鹅带回到村里的溪流中来。然后，这两只真的青蛙一跳又一跳地，跳到附近一山塘里去游泳了。

石 蒜 的 灯

　　在我家屋前的溪边，那一片散落着砂砾以及大小不一的鹅卵石的溪滩上，这一天早晨，忽然开放一大片的石蒜花，
　　--那里，好像出现一片彩色的明亮，
　　那里，好像点起一盏又一盏浅黄色的灯，一盏又一盏淡红色的灯，
　　那么，
　　这些灯是怎么点起来的呢?
　　爸爸说：
　　昨天晚上，月亮很好，照得溪滩上一片银光。森林里的刺猬叔叔，穿山甲以及鼬鼠妈妈们，远远望见溪滩上一片银光，便都带着他们的孩子们到溪滩上来了--
　　爸爸说：
　　你知道吗?
　　溪中的石水牛、石鹅和石青蛙们看到森林里的刺猬们来了，也跟着从溪水中走到溪滩上来，
　　于是，
　　他们在溪滩上举办月光会和
　　露营，
　　还有唱歌和跳舞，讲故事和猜谜；
　　最后由刺猬叔叔变魔术，它一把一把地抓住月光，又用嘴巴一吹又一吹，溪滩上便点起许许多多石蒜的灯，有淡黄的，又有淡红的……
　　是这么回事呵!
　　我听了爸爸讲完了童话，高兴地叫道。

　　
　　(原载《人民文学》1989年第10期) 松坊村纪事　　郭　风　原名郭嘉桂。1918年出生。福建莆田人。著有童话诗集《木偶戏》，散文诗集《叶笛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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