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年正月乡下行

　　正月，是传统走亲戚之时，借长假我便回到山里，拜见下放农村时的老友乡亲。大年的乡村，天空总是袅袅炊烟缭绕盘旋，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醇厚的浓香。

　　今年回到故乡，我们真真确确听到了马年驰骋的脚步声，山村如一卷水墨画，总是唤醒人们沉积心底的乡思，升腾起一个执著的信念。在乡村人的心中，正月，也许就就像是一盆冬春续烧不灭的炭火，燃烧着激情，点燃着希望，劲吹着清风，慰藉着心灵。

　　乡村奇特的事，新鲜的事，感悟的事很多。

　　说中国话，做中国的事 正月初五

　　我在村支书张远明家吃过早饭，他便邀请我到村社区中心，观看中午由八个村民小组选派的民俗文化展演，“立春”在乡下是要歌舞一番庆祝的，以祝愿祈祷这一年的风调雨顺、人寿年丰。因而盛情难却加之也想与故友乡亲交流一下情感，便随张支书到了社区活动中心。

　　刚进社区院子，外面冲进一位三十来岁虎彪大汉的壮年，劈头盖脸地就对张支书吼了起来：“我家申报的低保，你张支书为啥取消了，今天你得说清楚。”“和气生财，大过年的莫生气，你的事我晓得，我把享受低保的政策和条件拿给你学学看。”张支书轻言细语地回答。“不看不看，反正今年你得给报上，不然叫你不好过!”“当村支书是让村民都好过，我不好过不要紧，只要你明白就行。”“我不想明白，你只说行不行!”“明确回答你，你家去年才盖三层楼房，父母健壮有劳力种七八亩地，你们两口子在外跑生意，一个孩子上小学，年收入最低算人均超过七八千元，是村里中上等水平，不能吃低保。”“那是你算的，不作数，我们就是要吃低保!”说着说着就挽起袖子，亮出纹身的双膀，又恶狠狠地说“你看我这是啥，左青龙右白虎。”示起威来，摆开打架的势子。“有话好好说，出门在外挣钱不容易，别捡那外国的虚玩意儿来吓唬人。”张支书仍轻言劝解道。“我就捡了外国的玩意儿，管你啥事，你要知道我身后在外还有一帮人!”那壮年趾高气扬。“你知道我身后是啥吗，镰刀和斧头，镰刀专割恶青龙的七寸，斧头专砸害人白虎的头。镰刀斧头是中国农民和工人联盟的象征，能害怕捣乱的外国虚玩意儿吗!你说中国话，做中国的事。”“对!说中国话，做中国的事!”这时来参加社区文化展演的几十村民，集聚在社区门口了，听得清清楚楚，就愤怒地齐吼起来。那壮年自知理亏，转身看了看众乡亲，连忙收齐袖，低下头，弯下腰，不作声地溜走了。

　　公平正义终于压倒了歪门邪气。接着一场玩彩船、耍狮子、呤诗歌、跳舞蹈、调二黄、唱民歌的民间文化活动，欢乐吉庆地，锣鼓喧天地迎接“立春”，畅想马年乡村的喜悦。

　　移风易俗的农村婚宴 正月初六

　　谭克孜是我1966年10岁时，随父母下放到山里最要好的伙伴，那时对我关照最多。今天，是他小儿子结婚日，也是我这次回乡下一件重要的事，所以一大早我就到他家帮着接待客人。

　　现在的村原来叫生产大队，乡下操办婚事我见得多，一个小队不管哪家办喜事，全大队的人只要是认得的，都会来度份子、凑热闹、赶酒席，至少是三四百人，摆上四五十桌，要闹上三天才散席。今天临近中午，加上女方“上亲”才来了三四十个客人，克孜的小儿子结婚怎么才只有五六桌客人呢?我心中甚为疑惑。11点半，一个小伙子点燃鞭炮后，“总支客”安排亲朋好友入席，菜肴也都是山里的腊肉、土鸡、小鱼、木耳、粉条、白菜、豆腐等绿色食品，不再是七大碟八大碗的摆阔了，大家吃得却是谈笑风生。

　　午饭后，谭克孜还请村上文化站的表演队穿红戴绿助兴，在院坝里唱起了花鼓戏、扭起了秧歌、耍起了地蹦子……曲终人散，我帮着送走客人后，克孜留我吃下午饭。饭桌上，他象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说：“好老弟，你都四五年没回到村里了，没参加过我们山里现在的婚礼酒席了吧?如今的乡村不仅村容村貌变了，村民的风气也变了，婚礼酒席再也不像过去那样，没钱还大操大办，整得乡下人谈婚色变。现在移风易俗了，婚礼就图个喜庆的氛围，有钱了也不乱花。”

　　“婚礼就图个喜庆的氛围，有钱了也不乱花。”不浪费讲文明，这几千年的农村习俗被刷新，我亲身体验到马年的新风在农村的浩荡。

　　世勋大伯的杞人忧天 正月初七

　　世勋大伯是我值得感恩的人，1969年大闹春荒时，13岁的我三四天都没沾一颗粮，在生产队种火地，饿晕倒了，从山腰上一直滚到山下，是他把我背回他家，先是叫大婶喂了几口温水，把我救醒，再煮了一碗包谷粥让我喝下，我才还阳提起精神。所以这次必须去看望和拜见他老人家。

　　一大早，我从克孜家翻过一个小山梁，去队里最边缘的世勋大伯家。老远就看见他院坝坎里立了一根三丈多高的大竹竿，上面绳索着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正迎风招展。我刚进院坝边，世勋大伯满面笑容地出门迎接，他还主动新式地张开双膀与我拥抱，我们激动的泪水都不约而出。进门一落坐，他就与我拉起了家常，说我考学走后这几十年的大变化，说起了去年庄稼的收成、禽畜的出栏、茶桑产业的规模，组上各家里的情况等滔滔不绝。从世勋大伯的话语中我看到了山里农民的喜悦、日子的殷实、农家的希望。但在谈到以后农业生产的前景时，他显得忧心忡忡：“我两老口都是近80岁的人，基本种不动地了，四五年来插秧耕地都是请人帮忙，如今组里的村上的年轻人基本都外出打工去了，回乡的年青人根本就不愿再种地，这几千亩土地该咋办呀?耕作后继无人，这粮食咋办啊!”

　　我下放的山区农村，不仅边远，通村公路狭窄而崎岖，并且田地又不成片，土地流转难。“耕作后继无人，这粮食咋办啊!”世勋大伯的杞人忧天，也让我身在其中，心在其中，思在其中了。

　　走进乡下，马年真的来了，从整肃的社会治理中走来，从改俗益民的新风中走来，从忙碌的身影中走来，走进了城市，走进了乡村，走成了火红的月份，走进了甜蜜温馨的日子，走进了人们万家团圆的祝福里，走进了分享幸福快乐的期盼中!

　　二〇一四年二月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