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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郭今年四十有六,红脸浓眉,温和细致,平时总爱笑着个脸;在南山镇干司法所长六年有余,人称“郭调解”,在当地威望很高。 这天早上,郭调解赶早在办公室书写公文,门“啪”的一声被撞开了,清冽的北风裹胁着一个人跌了进来,定睛一瞧,这不是沟底村的吴争利么? “一大早火急火燎的有啥事儿呀?”郭调解倒了杯热水递给他。 “吴安分毒死了我三只羊,我要求赔偿。”吴争利圆眼怒睁,下巴上的胡子一颤一颤。 “在哪个地方毒死了羊?” “在、在吴安分的麦田里。是用了911药拌的玉米粒。”吴争利好像理亏似的吞吞吐吐。 在了解了基本情况后,郭调解放下手中公文。跨上摩托车,直奔沟底村,调查摸清事情的全面情况,走访群众,形成处理意见。 在走访中,群众对毒羊事件反应强烈情绪热烈,但意见相左,看法对立。张三李四王麻子等被羊糟蹋啃食过麦苗的群众认为:羊即使被毒死也不应该赔偿;反而应赔偿麦苗损失,理由是麦苗将来是要长成麦子的,沟底村的麦子磨成面粉那可是无污染纯天然的绿色食品,在城里要卖到很高的价钱。难道还不值几只羊钱?王二赵五刘七等养羊的和家有小孩的群众认为:应该赔偿羊钱。羊是有生命的,将来子子孙孙无穷尽,要卖多少钱啊!再说了,你把毒药放在麦田里防羊,哪家蹦到田里玩耍的小孩万一误食了咋办?沟底村可是个空壳村,除了老人和小孩基本没有青壮年,孩子如果误食,老人腿脚不方便,救援不及时,那只有等死了。 在收集了几方面意见后,郭调解不紧不慢,在村委会的火炉边上暖了一会儿,点了一支金丝猴烟,让思维也像那烟味甜中带辣丝丝缕缕飘飘袅袅。 一袋烟功夫,郭调解先是叫来了情绪激动的吴争利。对他说,羊有祥的意思,是喜庆吉祥。在喜庆的年份,你损失了几只羊,就相当于过年打碎了碗“岁岁(碎碎)平安”,先不要生气。羊是你的,你就要看管好它,尽到责任。但现在你的羊跑到人家麦地里,啃毁了青苗,这青苗损失费谁赔?去年七月,你孙子在村边玩,掉入了谁存放红薯的旱窖中,是人家吴安分第一个跳下去,帮忙把咱娃救上来的吧!你听说过古代“羊左”的典故么?左伯桃为了救朋友,在寒冬里把自己的衣服食物都送给了他,自己却被冻死了;看看人家的友谊交情,再看看你们俩,同一个村住着,同源同宗,同气同应,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是亲人也是亲人,为这事闹成这样,以后咋见面,脸不发烧么?一串串连珠炮式的劝慰和说服,把吴争利问得低头不语,半晌未憋出一句话。 郭调解一看有门,马上直奔主题。 我也不说2000元了,1000总可以了吧!郭调解知道,吴争利总共也就10只羊,老两口的柴米油盐钱还都要靠羊的收入来解决。 面对内向的吴安分,郭调解同样劝慰着,同样解释了几千年前的那个动人心魄的“羊左”典故,不同的是他正告吴安分:在责任田里投放毒药毒害家畜如羊等,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和《危险化学品安全管理条例》,如果有小孩误食将酿成严重后果,要承担刑事责任。当吴安分颤抖着手,从内衣口袋里七解八折地掏出半年来的积攒,还带着体温的1000元时,郭调解的心软了,他明白,这些没黑没明在土里刨食的农民太不容易了,况且吴安分还有个女儿正上大学呢。郭调解从刚接到手的钱里拿出400元钱,还给了他,轻声地说,给女儿寄去吧,她更需要。吴安分老泪纵横,是后悔更是感激! 郭调解走到门外,从自己外衣里掏出400元钱和吴安分的600元一起交给了吴争利。 冬夜,天空高远,群星闪烁,当郭调解骑着车赶到县城时,他这才记起,忘了给明日去外地上大学的儿子买南山镇的土特产——酱菜了,愧意的摇头一笑,放好摩托,脚步踏实步履轻快地走向了家门。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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