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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万克的相遇是偶然也是必然。 就是那棵浓密的垂柳下,刚过完27岁生日的我,留着15岁年龄的学生头,独自一人坐在护城河的堤岸上,感受着黄昏悄悄走来。看着最后一抹夕阳浸染着微波粼粼的水面,深深浅浅的悲欢,长长短短的思绪总会在心和水融为一体的波纹上浮动。
常人很难相信,一个长相气质都称上优的女人,年过27岁还未曾恋爱过,但事实往往就是这样。我在艰难的生命路程中,固守着女人的那份清白,在尚缺文明低
文化的环境中,凭着自己的毅力考入名校,从一名乡村行业青年跨跃成为大龄女研究生。其间耳闻目睹了太多亲友在爱情上的喜喜悲悲,对爱情有种可望而不想及之
感,自我封闭太久,时不时有想见日光,无所顾及地爱一场的冲动。就是在对爱情迷惑着怀疑着又渴望着的时候,就在正做着水里雾里飞动的梦时,一个高大的身影
出现水雾中,坚毅脸上的粗犷、沉稳在水波中似静似动,冲击着果果紧闭的感情房门。我席卷般地跌入梦里梦外的狭缝里。就在夕阳光线隐藏殆尽,水波中的影子完
全消失后,我才从恍惚的失落中惊醒,想到自己多年的渴望和形只影单的孤寂,眼中的水雾笼罩而来,极大的悲哀升腾着。我控制住自己奔突的情绪,摇摇头站起身
意欲离开,高大的身影真真实实地竟在面前,刚劲、执著的脸上粗犷中不失细腻,浅显不乏深厚。心事被人窥视的羞涩让我窘在那里不知所从,眼睛不自在地投向河
面,垂柳遮住了我的视线,细长的叶子正在三月的和风下轻轻地摇动。 “小姐,你好!你也……”他手机的音乐声使他的话语嘎然而止,我的目光快速从垂柳上移向他,沉稳得让脸上没有流露出来电的任何匿端。“认识你真好!”他没有再看我,扔下一句话擦肩匆匆离去。我没有动,脑海空白了片刻快速回头,那高大的身影早已消失人流……
回到住宿,我仿佛在水里溺了很久般地精疲力尽,用被子蒙着头彻彻底底地大睡一场后已是又一天的上午,拿着厚厚的书走出宿舍,脚踏在坚实的地砖上,感受着
暖暖的太阳完整地照射着,我感到又找回了原先的自己,昨天的一刻好像一个美丽的手势,一挥而过,我是和我的梦境擦身而过。 当人踏着夕阳惯性地
拿着书迈向护城河的柳树旁时,突发的抵制情绪使我拉回了脚步,接下来的几日,在住宿的床上,听着从音乐房里传出的或顺畅或杂乱或优美或震耳的声音来打发沉
闷的黄昏,但心中越压抑越膨胀的渴望使我在第三个黄昏奔向柳树。四周没有那个身影,除了陌生的穿梭的人群。我坐在原先的位置,以原先的姿态静守着夕阳在河
面上的最后一抹,但他没有出现。我不想用百事缠身之类的客观因素慰藉自己。我只相信自己的多情和善感。一个陌生人对一个神经质女子的随口一声问候,我却辗
转难眠,日思万想。 以后的日日,我如往常一样在柳树旁看书,心境就要平静如初时,叩击心灵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我的目光定格在书页上一动不动,
我能感受到他停在身边注视我的颇有深意的目光,直到我脖子僵硬而且实在也强制不住时才抬头。他迅速移开目光。我扫了他一眼,风尘仆仆的样子,胡子拉长而有
倦色。“你好!能陪我走走吗?”而此时我无因由地把信赖完全托付给一面之交的陌生人,合上书站起陪他慢慢地走着。他许久才打破沉默:“谢谢你陪我。”“我
也是。”他笑了,发自内心深处的清澈的笑。我也笑了,久违的轻快和生而为人的清爽荡漾周身。“你好像远道而来。”“一直在这个城市,只是刚出差归来。”
“让我猜猜你的职业。”此话一出,果果顿感失语。他的目光闪烁着反问:“你很在乎?”“不……我只是顺口而出。” 我和他慢慢走进繁华地段的陌
生人群里,听着真切的繁杂人声,唐突觉得自己显得是如此地傻气和可笑。看看身边的梦中的影子,我是该赶走梦境了。就在思考着如何找借口离开时,他停下脚
步。“陪我进理发店好吗?我想让自己焕然一新。”“我……”“你应该相信我,不从别的,但从那份感觉。”我随他进入了就近的中档理发店,呆坐在凳子上望着
门外出神。他很有耐心,让理发师精心地为他修剪着。紫子从人群中走来,我像抓住救命草般地大喊紫,并快步跑向她,压低声音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事,她“噗嗤”
笑了,摸摸我的脸说:“都这么大的人了,还白日做梦般地怀春。小心步入狼口,还不快随我逃。”不分三七二十一,她拉着我钻进熙攘的人群。回到宿舍,我的奇
遇成了室友的笑料,我也很是羞耻。家教时间快到了,要尽力的,要尽力的,生活费全靠这了,想到刚刚的遭遇,心又为自己担忧着。家教是紫介绍的她远房表哥的
儿子。我拉着紫陪同去。紫子爽快地说:“我正要看看胖胖这小家伙,我会舍命陪君子,和你去一趟,其实呢?你是不用怕的,如果有什么不祥的兆头,你应该想到
我表哥,他可是公安局的副局长。”我是真的没有可恐惧的,想到大伟,心里就倍感踏实,他是个好男人,这世上为数不多的好男人。有责任心,重感情,正直,诚
实,可惜好男人往往不幸运,妻子抛下他和儿子急病而去。我初见他是在客厅的沙发上,正沉闷地吸着烟,看见我和紫来,没多留意我们也不让座,干脆利索地交代
了他要儿子成绩的目标,并再三申明收入有限,就一小时30元钱。此教来之不易,我没讨价还价,就爽快地在这儿干起来。随着结触的增多,胖胖的成绩有所提
高,他对我注意并关注起来。我很欣喜这份关注,毕竟是能力得到认可的一种满足。 我和紫坐公车到大伟家,路过那个理发店,我下意识地注视,还没看清公共汽车一晃而过。 胖胖为我开的门,看见我俩兴奋得不得了。“阿姨老师,今天是爸爸的生日,我们正等你呢。爸爸要打电话的,我说你一定来,你果真来了。”“胖胖,看到阿姨老师,看不到小姨我呀。”
我们度过一个很愉快的夜晚,爱的氛围和亲情让我倍感形只影单。就是那晚,我极想有一个归宿,一份完整的感情,我能看出大伟也很快乐很满足。毕竟是他的生
日。祝贺完生日,紫拉着胖胖借故走开。屋里陷入沉静,伟把烟拿到手又放下,双手不自在地摆动着。我静静地期待着,我想如果他说出爱我向我求婚之类的话,我
当时一定会接受,可是他没有,只是反复嘱咐我多注意身体,把这儿视为自己的家,多来吃饭多来玩,他和胖胖都很欢迎之类的话。我的心从浪漫的幻想中收回,我
也以平淡的语气嘱咐他多爱惜自己,多关心胖胖,不要只顾工作。既而我们顺理成章地谈胖胖,夜越来越深,凉气透过门缝钻过来,我不禁打个寒噤,他从里间拿出
外衣为我披上,男性的温暖气息包围着我,可理智告诉我该告辞了。敲胖胖的房门,紫没听见般,倒是胖胖的声音传来。“阿姨老师,小姨说她在这儿陪我一夜。”
我默默地看身边的伟。”“我送你回去。” 深夜的车辆很少了,发出低弱的疲惫的声音。我斜靠在车座上,在车内低缓的钢琴曲里,心抽空地清幽。大
伟缓缓地说:“我一直认为,细水才能长流,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感情。”“轰轰烈烈和淡如流水之间我还没有过滤过。太热了会烧,太淡了会凉。真爱也许是没有
形式的。关键是用心度吧。”车内长时间地进入静静。 车在校门口停了车,我没让他送,只想在宽广的校园里,独自一人走这一小段路,经历的这一天
的东西,脑子塞得满满的。我需要梳理。要穿过白桦树,听着清寂的声音,我惊恐地加快了脚步,所幸有惊无险,到宿舍门口才长长地松口气。她们都已步入梦乡,
我轻轻地找开门又轻锁上,冲个热水澡拉灭灯爬上床。打开的窗户竟没关。我欲关,窗外昏暗的灯光下,不经意地一瞥,高大的身影和他瘦长的影子成了直角,胡子
没了,少了一份粗野多了一份文雅。我的魂魄久久难定,疲惫和睡意顿消,紧盯着他徘徊点烟,再徘徊再点烟…… 天刚蒙蒙亮,他走向学校的门口。我
紧随着他,见他打个电话不久,一辆车停在他面前,他上车后车驶向工业区,我坐进出租车紧跟着,车在经理大厦停下,他下车进入大楼。我心虚地返回学校。车是
行驶着,我仿佛是穿越暴风雨之前的迷雾,恍惚到生活正飞如行驶的车辆,急速地发生着变化。 此后,我没再去护城河,我是在冥冥地抗拒着什么。我固守着我的生活轨迹,上课下课,帮胖胖补课,他的身影没再出现,或许我没有发现。 刚步入校园导师就很看重我,说我在文学上是难得的一个好苗子,但也要多体验生活,多接触朋友,不仅文学界,包括各行各业,也就在他的推荐下,我结识了很
多朋友。又是周日,我正在宿舍里涂涂画画,导师来找我,说有个嘉宾要介绍给我,我欣然前往,在导师的书房里,他赫然端坐在椅子上。导师看看我,又看看他。
“你们认识?”“两面之交。不知贵姓。”“我就此介绍,这是我的得意弟子——刘果果,这是我中学同窗好友的弟弟李万克。”“你好吧?”“还好。”我的声音
无论如何高不起来。导师注意到我的不自然,关切地问:“不舒服?”“有点儿,你们先聊,我回宿舍休息一会儿再来。”“不必来了,多休息。” 我
躺在没一人的宿舍还没梳理好心绪,敲门声响起。”“请进。”万克出现门口,我没有过多意外地压制住甜的暖流。嘴张了张,终于没吐出一言。“如果方便,我想
请你吃顿饭,我相信你的不舒服会在这顿饭后减轻。”顺从的天性此时此刻完全现形,虽然我没言语,他已看出我的应许。“我在校门口等你。” 他站
在清晨的那辆车旁正等我。看见我,很有风度地打开车门。我享受着他的体贴,没有不自然之感。车启动后,没问我去哪儿,自顾驶向他的目的地。我忽然有被人牵
制的感觉,语气中不免有了刺意。“你是不是生活中都是这样自作主张。”“我也要说,我很不喜欢有人怕我是骗子偷偷溜掉,偷看我在夜里徘徊并尾随我。”
无处循形的窘迫让我无地自容,他没看到般地接着说:“你明不明白,一个女子对男子的逃避恰恰证明她要爱上他的表现。”“你真是自作多情。”我的自尊紧紧
护卫着我,可又找不出保护自己的语言。摔出一句话后,脸红了白,白了红,长时的沉默让他的目光脱离反光镜投向我。“对不起,也许我有些鲁莽。正式征求你的
意见。请问你想吃什么?到哪个餐厅?” 我承认,我和他共度了一顿愉快的美餐。我对他深深的好感仿佛建立在千万前的相识相知般在这餐饭中加强,对他仅存的一点戒心就此消除,不仅此,我发觉我的身心,我的思维都被他的言谈举止塞得满满的。
晚饭后,我正要为胖胖补课,手机响起,是万克。他说他就在校门口。心中的磁场让我急急地跑向他,看见对方,彼此都藏匿不住喜悦。夜幕已经降临了,月亮还
没有明亮,灯也没有次第大亮。两米之离让我看他很模糊,但温柔的爱意包围着我。我陶醉在彼此的对视里,他忽地走过来紧紧地拥抱着我,真切的梦境般的温暖让
我想流泪,我听到彼此激烈的心跳声合二为一。就在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他,爱上了一个我一无所知的男人。他把脸紧贴在我脸上低语着:“多陪陪我
吧,我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子有这种感觉。” 我们会成为匆匆过客吗?面对冥冥不可知的未来。但我向来是注重结果的人,心莫名地被烙疼一下。我挣脱
他。“万克,我要去补课的。”“为了钱?”“是的,我的生活费要靠这的。我来自农村。”“把时间留给我,你需要的我会给你。”“不行的。我没有理由不给胖
胖补课,现在不仅仅为了我刚才所说的,更为了我们之间建立的感情。”“难道我的感情不足以弥补那些微不足道的欠缺。”“性质完全不同。”他久久地没有出
声,我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的失落,我的心怅然着,他强作欢颜地说:“我送你。” 远远地,看见大伟正在门口转悠,一脸的焦急和担忧,我忽然有隐
隐的歉意,我让万克就此停下车,他与我同时看到大伟,我的神情细微变化他尽收眼底。我略带命令的停车要求他没有听见般径直在伟的面前停下,不等我反应过
来,他已下车为我打开车门,我尽量客气地下车向他说声:“谢谢。”没多看他一眼,径直走向大伟,大伟的沉稳没有使他流露心迹,只是用极淡的语气说:“果
果,我等你很久了。”“对不起,耽搁了。” 在为胖胖补习课的间隙,我发现大伟一直坐在沙发上默默地吸烟,楼下一直不肯离去的万克也一直默默地
吸着烟,我跑进洗手间给他发短信,让他不要再等我。补习结束,他仍没有离去,大伟要我留下陪胖胖一晚,或送我回去。我遥遥头,感情的天平还是倾向万克,临
下楼前,我吞吞吐吐地说出我的意图:“也许……我暂时不来了,不要迁就胖胖非要我补课的胡闹,尽快为他再找老师。”大伟停了停问:“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偶然相遇过两次,前不久在导师家正式相识。”“他和导师什么关系?”“中学同学的弟弟。”“你怎么像审犯人,我走了。”不及他答话,我已走出。 就在我迈出房门的刹那,他的声音又从屋内传来:“他叫什么?”“万克!”我已显出不耐烦,能感受到他陷入职业性的沉思。我不想再理他,快步下楼,万克看到独自一人下楼的我,脸上显现出自我被注重的喜悦,他柔柔地牵住我的手,我挣脱走向车…… 车里一直默无一言,他把车开得很快,校门口的紧急刹车使我瞬间的头晕身摇,不等他为我开门,自己打开自顾要回宿舍,他快速地拉住我:“对不起。”“你太过分了!” 再也不能如往日一样地上课了,万克的电话呼叫敲击着我的心脏,我的思维不再为我存在,想对他抗拒,却时时地接受,不想付出,却无形地已付出很多。 我们相爱了,他没有表达过爱我之类的甜言,所有的爱都见证在行动上,他不能到,会有人准时地为我送来每日三餐,我的衣服他不予征求意见地买了大堆小堆,
我从未想过拥有的手饰,他拉着我不计价格地买来……一个小头疼,强拉我去医院检查,打针吃药补养,不让我上课,不让我下床,不让我摸饭碗,穿厚了问我热不
热,穿薄了又问我冷不冷。我仿佛是一个不能自理不知冷暖的孩子,他要小心呵护才不至于出问题。有一天我终于大叫起来:“万克,你是在用爱软禁我!扼杀我!
这样下去你会溺死我,爱我就打开你的笼子,给我爱的自由。” 他惊愕地看我许久,把我搂紧怀里喃喃地说:“原谅我,我真的很珍惜我们在一起的分
分妙妙,我怕随时见不到你。”“怎么可能呢。”他发自内心深处的震颤让我的心隐隐地痛着,我抬起头盯着他的脸,我们第一次相挨如此近地注视对方,在我,是
爱的升腾。他火热的渴望撞击着我的肺腑,他把我搂得越来越紧,被亵渎的不和谐的调音在我感觉中嗡响着,我狠劲推开他,他顿感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我跑出…… 他房子里第一次有我独自一人的感觉,环视着这间大大的空空的书房,厚厚薄薄的书全成了精神上装饰的摆设,是为我购买的,但我何曾有一刻钟静下心翻阅呢?
这爱是不是太过烧人?我的思绪停留在这个问号上,一个小时,二个小时,三个小时,还没回来,我急了,不停地打手机,关机还是关机,就在我心急如焚地要下楼
时,房门有开锁的声音,他既而跌跌撞撞地过来,我跑上伸手扶他,他握紧我的双手放在胸前:“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你,想多给你我现有的……其实,你该问问
我的工作……”他突地大脑清醒般地就此而止,尘封心底的片片阴云飘出来,心被敏感搞得忽上忽下。“你喝醉了,我扶你上床休息。”我用力把他扶进卧室,他顺
从了我,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进入熟睡状态,我为他拉灭灯悄悄走出,关门的刹那,恍然自己其实和他隔着一道门,抓紧这一闪念,提笔写下:”给我留一段时间好
好复习功课。要考试了。”怕自己反悔地快步跑出…… 接连两个星期,万克没有音信,这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其间,我独自一人看了大海,在
楼顶看了朝霞和夕阳。和许久没联系的亲友联络、相聚。这个星期天的上午,我早早地敲响大伟家的门,胖胖开门看见我,鼻子一酸,扑进我怀里哭起来。几个月的
光景,“胖胖”竟成了“瘦瘦”。“爸爸呢?”“自从你不来后,他整天忙,单位办案,回来还是办案,不让我打搅他,也不管我的学习,就是饭也顾不得给我做,
常常饥一顿饱一顿的。”我下楼到菜市场为胖胖买些爱吃的菜,做好看他狼吞虎咽地吃完,拿起课本为他精心辅导。大伟一直没回来,我和胖胖共吃午饭时,小家伙
突然问我:“你为什么这么久不来,是不是不喜欢我和爸爸,喜欢上别人了。”“傻小子,我永远喜欢你和爸爸,这不是来了吗?” 在这个熟悉的家庭
里,我又有找回自己的感觉。午饭后,胖胖睡午觉,我洗刷完祸碗,透过窗户看看阴霾的天,云很黑很厚,是要快下雨了。我和万克的爱经过一个夏季了,如今秋已
到来,由于天的多变,凉意已明显。大伟还没回来,在忙什么呢?想到此,心血来潮地走进他没有锁的卧室。床上的被子很整齐,有许久没动的迹象,沙发上有一双
被子,没有折叠。我走过去叠好,又向凌乱的书桌走去,一本旧杂志和两张旧报纸吸引住我的视线,杂志正打开着,上面大大的黑白照片和“通辑令”三个字刺进我
的眼睛,那年轻的稚气的脸,粗野的线条上写着倔强。这不是万克!不是的!可雕刻于心的面庞实实在在地就在眼前,霹雳在头部轰隆隆着,头脑一片空白,我强迫
自己正常的思维。那是十多年前的杂志,没有写出罪因,我快速地打开报纸,是离此城千里外的一个小城的晚报,万克的照片又跳出来,醒目的题目一眼明了内容
“冲发一怒为玩笑,举刀杀人畏潜逃。”另一张报纸是本市的早报。“要帐大打出手,民营企业家重伤住院。”我不想看了内容,把它们原地放好,又散乱开沙发上
的被子,关上他卧室的门跪坐在地上…… 外面不知何时落起了飘泼大雨,夜是一点点地降临了,胖胖早已睡觉,我斜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瞪着静止的灯
光出神,心一次次地绞痛着,神经过敏地捕捉外面一丝一毫的响动,门终于震耳欲聋般地响了,大伟浑身湿淋淋地站在门口。“果果,你来了。”这个从来不流露感
情,不送花,不去学校的男人,看见他期待的女子露出孩子般的笑。“你一整天没回来。”“我最近很忙。”他忽闪开眼神。“公事还是私事?”我明知故问。“公
私兼有。你等我一会儿,我先洗个热水澡。” 我来到了窗前,黑夜中雨的“哗哗”声明显减弱了,天籁的声音像一副镇静剂,我静静地站着,忘了身内
身外燎心燎人的一切,让自己溶入大自然的语声中,厚厚的东西包裹我时,我才感觉大伟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为我第二次披上他的厚衣,我强忍住不争气的泪,万克
从没有过这样,那是夏季的雨夜,天很凉,他载我到大商店,为我买衣服……“果果,你等再等会我,我下去买些夜宵。” 我味同嚼蜡,他吃得也很勉
强,终于他问了:“和他闹别扭了?”“还好。我只是感到这份爱太多,太满,太重。我想找回自己。”“你真的爱上他了。”“也许是吧。”“超过对我的这份情
义?”“两种感情不能简单地用正号和负号来表示,我对你的感情是渊源流长的纯粹的犹如亲人般的爱。对万克,带有很多梦幻的色彩,仿佛是多年生活中未有的白
马王子的形象。我有幸触摸我的梦幻,我无法不义无反顾,结果有可能很惨重,心可能会碎裂。大伟,你把你的爱和他的掺和一起再分开该多好。”“我所能做的就
是避免你少受伤害,你有时候不是有宿命论吗?该来的迟早会来,该去的终究要去。” 我的心惊涛骇浪后平缓下来。不和万克相见的日子还在持续,失
神和空虚日日加深。这天我拜访了导师,他正在书堆里潜心研读,超然物外的神情让我望尘莫及。看到我很是开心。“面色不佳。和万克吵架了?”“没有……导
师,我想和你聊聊万克。”“我可所知不多,全是多年前的印象,他才十多岁,淘气、顽劣,爱走极端。不过时间会使人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从我上大学后再没有
见面,也没有音信,就在你来见他的那天我们才又见面。”“他突然为何拜访你?”“他哥介绍来的,还不是因为接近你?对他现在还不信任?”“不是,我只想侧
面多了解他,用心对他。”“难得!难得呀!” 真正爱上一个人,一切的条件都成了粉饰,都可以忽略为零。这些日子,我透彻地知道万克对我的溺爱
含有太多的深情。他是在珍惜这有可能明天就要终结的幸福呀!而我把它看成束缚、累赘,我是该结束双方的煎熬了。我按响他的手机,他的声音很沙哑。“果果,
我正要给你打电话。明天我要出差。想见你。” 又是黄昏,又是我站过的原地,他的车已停在老地方,小别重见的狂喜让我小跑着奔向他,他长长的胡子和头发让我心疼,伏在他宽大的胸怀里,体味着爱的暖流,幸福稍从即失的恐惧紧紧攥住我,紧缩的心和放纵的泪一齐发作…… 没有万克的日子,那空空的犹如血腥味的房子让我恐惧和不安。再不敢迈进一步,呆在校园里数着自己的心跳,每天的至重就是关注广东电视台的新闻,买广州的
报纸。一天,两天,三天,四天,他的手机号终于在我的手机里显现,平安的声音传来,他说他就在归来的飞机上,20分钟后就到。我直奔机场,路过报纸亭,潜
意识的不安让我中断前行,买来广州晚报。“市长弟弟被杀,市长亲自过问,有人发现凶手中有一人身高马大,胳膊上有重伤……”我顿时嘴唇发紫,心跳加速,脚
下不稳地滩坐在地上,激烈的颤抖把报纸抖落在地…… 我没有准时接他,他打来电话问我在哪儿,我说头痛欲裂,在立交桥下,十分钟后,他火速赶
来,胳膊上有厚厚的绷带,不愿证实,偏偏证实,我的泪肆意流下。他把我迅速抱进车,没有注意我手里的报纸,车里有陌生的司机,还有两个陌生的男人,一个个
面色冰冷,两眼不停地扫视四周。“我出点事,跟我出国吧?”“万克,求求你,自首吧!”他吃惊地盯着我,为我擦泪的手定格在那儿。“你……”我把报示意一
下,开车的停下车,他们都围过去看报纸。在万克的吩咐下,一个人下车去了银行,另一人去机场,我能感受到他从未有过的震惊和恐惧。“果果,,我们本不想杀
人,只想软硬兼施地让他付还欠款,可事情没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我只感到心虚气短,面色苍白。“我并不是要隐瞒你我的所作所为,我只想捕捉住这短暂的快
乐……”“你第几次失手杀人?”“第二次。第一次是很多年了,我还很年轻,血气方刚,为了一句‘我比你强’失手杀人……”“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为
什么不改变自己?”“日益和那些偷盗在一起,不知觉地混入黑道……” 我这粒小小的沙子真的太累了,再也无力控制自己,任它慢慢地下沉,下沉…… 醒来知道自己在医院里,一切的一切清晰就在眼前。是白天,阳光亮亮地照着。旁边的桌子上有万克的外衣,那是我偎依过无数次的外衣,依稀残留着我的泪痕。
大伟俯在床沿正沉睡,为我守候得太久了,太疲惫了吧?也许,我生命的狂风暴雨连同其中的温情是到结束的时刻了。良久,我轻轻地摇醒大伟。他很惊喜,对我异
手寻常的平静也比较满意。“告诉我,万克怎么样了?”“就在这间房里,他……” 我没有再追问,超负荷的累和痛又让我闭上眼睛,清清的泪从眼角滑落……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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