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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翠峰山。一个清秀的长发男子,盘腿坐在一块凸石上,面对着一个同样姿态的老者。 “师傅,当今天下,最强的人是不是‘情帝’萧流逸?” “是。” “当今最潇洒的是不是叶少门?” “是。” “当今最智慧的是不是柳风月?” “是。” “当今最神秘的是不是天仇?” 沉默了很久之后,老者只吐出一字,“不。” “不是,那是谁!?” “一个和尚,年轻的和尚。” “他叫什么?” “江湖只知其称号为妖僧。” “他用什么武器?” “断刀,一把残破的断刀。” “断刀!?” 【正文】 郁林茂密,月明星稀。但在富贵镇十里外的落魂坡,却充满了死寂。 落魂坡有一寺庙,但早已是墙皮颓败,屋椽腐朽。而此刻这寺庙的院子里,聚满了江湖各路豪杰。 他们个个眉头紧锁,心如磐石。因为此刻在他们面前的,是江湖第一镖局威远镖局的一百五十多位好汉的尸体。一百五十多位好汉,被利器穿肺而死,而伤口也被凶手搅得稀巴烂,看不出所用之器为何物。那些尸体,已经被乌鸦雕琢的有些残缺不全。 李晟威饱经沧桑的脸上,此刻是老泪纵横。这些已经失去了温度的男儿,在他心目中就是镖局的儿子,镖局的希望。然而,一百五十多人横尸荒野,不仅是夺走了他的儿子,更是夺走了他的希望。 天龙古刹主持无念和尚诵一声佛号,紧皱眉头,似乎不愿再看见世俗的残忍不堪。九刀断魂门的掌门海伍一张黑黝黝的脸变得更黑,像是墨汁溅上一般。还有其他各路英雄,在为这些死者悲痛哀悼的同时,心里面也在胆寒。 凶手太狠了,也太可怕了。要知道,此刻一百五十多具横尸,身前可是威远镖局的精英弟子。并且,这些死者的手皆按着刀柄,还未拔出,就已被杀死。可见来者武功之强,或者来者数目众多 “阿弥陀佛,李镖主,”无念和尚睁开疲倦的双眼,“您节哀吧。”他又诵了一声佛号,“不知李镖主可知威远镖局此前有何仇家?” “对。”海伍一拍巴掌,义愤填庸地道:“要不然,何人会如此痛下杀手?这明显是针对威远镖局而做的决定。” 李晟威叹了口气,身子骨颤颤巍巍地转过来,对着众人道:“首先我向各位豪杰道声……道声感谢。”他老泪又开始纵横,“唉,如果不接这趟镖,我……我威远镖局也不会有如此大灾难。” “什么镖?”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显出了好奇的神情。 “唉,”李晟威叹了口气,“是断刀妖僧托的镖。说来也奇怪,他竟然让我们保送一……呃……”李晟威的身子骨颤抖了起来,嘴皮哆嗦,脸色发紫。 “李镖主,你怎了?”海伍一把扶住他,无念上前摸了摸他的脉搏,心痛地闭上了眼睛,道,“他死了。”说罢,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楠楠地道:“好强的功力。” 话语刚毕,一个身影突然降落在地上,向前跑去。无念手疾眼快,袈裟一挥,挡住身影的去路。“施主,既来之则安之。犯下的罪孽未消,怎可轻易离去?” 被拦者是一个背负长剑的清秀年轻男子,他重叹一口气道:“你这和尚,好生愚笨。刚刚我看见一个黑影暗施敌手,便从树上跳下来去追赶。不料,不料你这和尚……唉。”他拍了拍手,一屁股坐在地上,盘起腿,不再理会众人。 无念、海伍和众人转身而望,身后只有无尽的萧索与耷拉在寺院墙上的寒枝,哪有人的踪迹? 无念口中道声“阿弥陀佛”,将眼神转向了海伍及江湖众豪杰。海伍牛眼一瞪,胡须一凛,大骂道:“我看就是这贼娘皮杀死了李晟威镖主。我今天就让他死在我断魂九刀之下,让他为李镖主陪葬。”随即,九刀断魂门的弟子抗着一柄大刀上前,递给了海伍。 海伍冷哼一声,道:“此刀是我九刀断魂门历任门主之兵刃,吹毛断发,锋利无比。今天你这无名小卒死在此刀之下,也算是足以自傲了。” 年轻男子骂声“愚蠢”,站起身来缓缓拔出了背上的剑。那把剑,当月光照耀在上面的时候,仿佛刹那间剑中有灵魂孕育而出。男子轻轻一抖,无数剑花爆发开来,欲与沧月烁星争辉。随即男子又轻轻一划,空气似乎被割裂了一般,发出玉帛撕裂般的响音。 “你还不配死在此剑之下。”男子轻蔑地看了一眼海伍,又将剑入鞘负背,冷笑道。 “大胆。”海伍黑脸发红,大刀竖砍,似想将眼前的年轻男子要劈成两半。男子躲过气势汹汹的一刀,便凌空纵起,轻踩海伍肩头,朝远方掠去。 “追!”无念眸中精光闪烁,袈裟一挥,追随男子掠去。海伍吃了瘪,心中更是怒火焚烧,大吼一声,单手持刀掠起追去。 别看无念和尚老态龙钟,海伍孔武力大,可是轻功却不赖,在江湖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但这蓦然出现的神秘年轻男子,轻功却已是登峰造极。无念和海伍只见前方犹如血虹远逝,自己逐渐被甩远,都不禁大恸。 “阿弥陀佛。”无念又诵了一声佛号,“海施主请其后慢来,老衲先行一步追赶。”话毕,无念倏地一掠,直奔几十丈。海伍在惊诧之余,愠怒道:“这秃驴轻功恁的这么高?” 年轻男子逃到一座古刹旁时,发现和尚紧追其后,却不见了黑大汉。便舒展一笑,背身道:“大师如此嗜杀么?” 无念双手合十,腕间的佛珠月光下熠熠生辉。他道:“施主此话怎讲!老衲只不过是帮人了却这世间仇怨,有何不可?” 年轻男子道:“不分青红皂白,你岂不是为佛祖蒙羞?” 无念眉宇间一抹厉色稍瞬即逝,他哂道:“施主,你放心,老衲知道你并不是凶手,所以你无需担心。” “哦?你怎知?”男子疑惑重重。 无念继续道:“施主要是凶手,杀完人必可不引人注目地悄悄离去,何必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自寻烦恼呢!?”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 “施主,此寺名曰天龙寺,是我住持之地,我们不妨进寺用斋夜寐。”无念提议道。 年轻男子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恭敬地道:“那就有劳大师呢。” 饭菜很简单,煮白菜,炒青菜以及一碗粥,但年轻男子吃的很香甜,碗空之后不忘舔舐干净附着在碗边的米粒。 “呃!”他打了一个饱嗝,伸了伸懒腰,道:“大师,你在这里住持了多久了?” “大概有四十余年了吧。”无念此刻语气平淡。 “那为何香火不旺?”看着周围布满了蛛丝污尘,年轻男子道。 无念哂道:“那是因为这里已荒废已久,是座废墟。” “废墟?”年轻男子惊叹道:“那你为何……”突然间他感到一阵眩晕,脑海里面如同虫蛀一般空洞虚无。 “大师,我是怎么……怎么了?” …… 年轻男子醒来后,发觉头昏脑涨,使劲摇了摇,迷迷糊糊喊道:“大师……”但很久都没有任何回音。他疑惑之余使劲睁大了重如铅块的眼皮,这时才发觉自己身处荒林,而在前方十余米处,正有一堆篝火燃起,发出阵阵的烤肉香。但最令他惊异的是篝火旁的一个身影。
那赫然也是一个和尚,但却绝对不是无念。这个和尚,一身白衫,极具风流仙尘之气。年轻男子望着和尚的背影,莫名生出一股子寒意。这种寒意,是他自出山以
来第一次遇到。但又与此同时,他也对这个刚入眼帘的陌生和尚充满了敬畏。这种敬畏感,让他无法控制,仿佛深入骨髓般无法祛除。 仿佛猜测到了他已醒来,一道清亮但却平稳的声音响起,“你醒了,那就过来吃点儿东西。” 年轻男子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略带警备地走向和尚。但突然间他的目光就凝固住了。因为他看见和尚的身旁,躺着一柄剑,正是师傅给他的神刃。 “你到底是谁?”他没有再挪动一步,而是虎视眈眈地瞪着和尚的身影,眸子中火苗闪现。 和尚没有说话,他甚至没有动弹,一个人自顾自地烤着肉,闲情惬意至极。但是和尚表现愈是这样,年轻男子愈觉得深不可测。 年轻男子开始心慌,就像被野兽盯住了却无解脱之法一样急躁。但是,他毕竟自信自己的武功修为,于是他出手了。掌风呼啸,掠起空气一片荡漾,气势之霸道,在江湖中绝对位于前列。但和尚还是没有动,然而,年轻男子却感到了一丝危险。他想收回掌,但一切已经迟了。 就在和尚脑袋被掌击中之际,和尚如同虚空演化出的一抹影像,消失在了年轻男子的视线里。年轻男子一惊,往后一掠,但立马又感到脖颈一丝冰凉,他不敢再动。 “你叫谢苍冥。”和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气充满了肯定。 谢苍冥一惊,嗫嚅道:“你?你怎么……” 和尚哂道:“你转过身来,看看我便会知道。”随即,谢苍冥脖颈间的冰凉感消失了。
谢苍冥听罢,果然转过了身。然而,他很快眼神又木讷了。在他眼前的和尚,竟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风流俊爽,嘴角勾起的笑意,顿觉让人倍感轻快,唯独眼神
如深邃的水潭,深不见底,仿佛隐藏了无穷的秘密。然而,更让人惊异的是他手中的武器——那是断刀。没错,就是断刀。那么……他莫不是师傅口中的江湖中最神
秘的断刀妖僧。 “你是断刀……断刀妖僧?”谢苍冥已有些痴呆,口也变得很拙笨。 和尚看着眼前这个身形端庄,眉清目秀的少年,不觉眉宇浮上悲伤之情,但很快又被隐藏了。他点了点头,毫无表情地道:“你可以叫我断刀妖僧,也可以叫我无风。” “你叫无风?”谢苍冥问。 无风没有回答他,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道:“你是不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谢苍冥点点头。 “那好,我告诉你。”无风道:“无念给你下药,欲取你性命。” “那无念人呢?” “死了。” 谢苍冥一听无念死了,还想说什么,却被无风打断了道:“我们就此别过,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谢苍冥这时忽地想起,威远镖局李晟威曾经说无风托过一件神秘的镖,便想问。但无风真的如一丝风,轻飘飘地飞起,衣袂翻飞,宛若仙人下凡,让谢苍冥在感叹轻功之高之余,也不禁被他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尘之气所感染。 无风走了,谢苍冥突然感觉到一阵失落,他捡起师傅给他的神刃,一个人喃语道:“失风啊,失风,你跟无风一样,都有个‘风’字,可是你为什么要叫‘失风’呢?”想到这儿,他也不禁为自己的幼稚而讥笑。 二日,他来到富贵镇,在镇上一家酒楼落了脚。要了些酒菜,便开始一个人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正当这时,有人突然拍了一下他的桌子,喊道;“兄台,可否与你喝一杯酒?”谢苍冥咽下口中的菜,看着眼前这位白白净净,清秀无比的“公子哥”,道:“兄台,你的胡子掉了。” “什么?”“公子哥”不知所以,兀自怒喝。 “我的钱袋不见了。”酒楼的另一角,突然有人大叫。随即,所有人将目光转向了谢苍冥这边,谢苍冥知道这些人针对的不是他,而是他身边的这个假小子。 假小子一把撕掉胡子,躲在他背后,道:“兄台,你不会不帮我吧!我可是个女孩子啊,要是被他们逮住,肯定……” 谢苍冥心中真是又气又笑,骂道:“你这小贼,惹了他人,难不成还想将祸水引向他人?”但不管谢苍冥如何骂,假小子就是躲在他背后,紧扯住他的衣襟不放。 “杂种,走开,否则大爷对你不客气。”过来了四五个人,其中一个穿着粗布马褂,胸膛袒露的汉子大大咧咧地指着谢苍冥骂道。眼神不屑,表露无遗。 谢苍冥从小就是孤儿,幸运被师父领养,此刻被人骂作杂种,心中怒火可谓滔然焚起。他伸出手,左右开弓,几瞬便将一干流氓打得鼻青眼肿,遍地找牙,哀哀痛号。 “呵呵……”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掌声,响彻店里。谢苍冥赶紧扔下一锭银子后,将这个惹祸精拉出了酒楼。之后,将她一把按在墙角,厉声戾气地道:“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干起了小贼。” “你要干什么?”假小子双手紧抓自己的衣领,害怕地道:“你要敢胡来,我可……我可喊了。” “哼,如果再让我看到你偷人,我废了你的手。”谢苍冥做了一个吓人的动作,假小子立马打了一个哆嗦。 谢苍冥放开她,迈开步伐离去。 “喂,等等。”假小子疾步赶上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楚楚怜人地道:“大侠,这一片区域都是他们的地盘,你要是走了,他们会找上门来,然后……然后将人家买到青楼啊。”后面的声音,虽微乎其微,但谢苍冥还是捕捉到了。 “你知道是人家地盘,还敢偷东西?”谢苍冥忍住笑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再不敢了嘛!”假小子摸着额头嘟囔着嘴,摇着他的胳膊。 “那好,跟着我。”谢苍冥倒霉地摇了摇头。 夜色逐渐降临,富贵镇的上空几只鸟儿凄鸣,但是富贵镇却很快进入了喧嚣灯红之时。酒楼客栈的灯笼交织成一幅星辰明烁之景,店里面客人喝酒行令之音也让富贵镇的空气变得热闹起来。 富贵镇一家名曰“奇花楼”的客栈里,谢苍冥和假小子田绿绿正举杯对酌,好不惬意。但是谢苍冥却明显饮酒心不在焉,他玩弄着酒杯,心中若有所思地道:不知无风去哪儿了?随即看了看这个混迹江湖的田绿绿,随口一问:“你知不知道无风?” “什么无风不无风,今夜没风。”田绿绿喝多了,趴在桌子上醉眼迷离地摇着手道。 “那断刀妖僧呢?”谢苍冥接着问。 “断刀也叫刀?妖人也会出家?”田绿绿打了个嗝,脸上绯红一片,“别逗了,本小姐要睡觉。” 唉!谢苍冥叹了口气,兀自一个人直接端起酒壶牛饮。 “呼呼。”田绿绿双手撑着头,揉了揉迷离的眼,嘟囔着道:“不过今晚子时却有个和尚在冰崖决战群雄。” “是吗?”他抿了一口酒,表现得极为不在意,在心中却又开始翩翩然地想:这断刀妖僧无风究竟有多大能耐,竟然敢决战群雄。还有,他托的究竟是什么镖?看来,今晚必须去瞧一瞧。 他将喝的烂醉如泥的田绿绿抱到房间,轻轻盖上被子,便掠出房门,直奔远方。然而他刚刚一走,本来烂醉如泥的田绿绿却突然坐了起来,眼神精明,美貌如仙,但是眸子里却充满了愤怒。她抖了抖衣服,走出了房间,眼睛看着谢苍冥掠去的方向,心中不知想着什么。 冰崖。并不是四季冰雪不化,反而四季如春,鸟语花香。但之所以有冰崖这一称呼,主要是因为这里历来被选作决战之地,冤魂众多,不免让武林人士觉得此地如同冰窖一般寒冷彻骨,便取名为“冰崖”。 冰崖上,群雄位列四周,团团包围住山尖一人。而那山尖之人,正一身白衣,盘膝而坐,膝上一抚古琴,正悠扬地弹奏着,其音宛若空谷莺啼般宁静平和。 远处树枝间隐藏的谢苍冥,听着琴声,心中渐渐仿佛受到禅意净化一般,善意滔滔不绝,心境宛若古井无波。他不禁大叹,好琴功,好功力。 不知谁大呼一声,“妖僧用妖术迷惑我们,大家一起上,杀死妖僧。”百十来号江湖人士随着一声大呼,纷纷兵刃于无风。 无风依旧未动,他嘴角一抹淡笑如初,抬起头望着一轮圆月,眼中充满了极度自信。他修长的手指快速地弹奏着琴弦,清秀的脸颊充满了调皮,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不懂的什么叫危险,一味地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聆听着自己的心声。 但是无风他不是寻常江湖人,而是断刀妖僧,所以,但凡近他一丈的人,都被琴音弹飞,身重受伤。妖僧之名,便是如此而来,他能将优雅之物运用成杀人利刃,他也能将杀人演绎出清雅之态。 不一会儿,百十号来人几近大半已受伤无法作战,但却无一人死亡,可见无风并不想杀人。 谢苍冥躲在树叶里看着无风,蓦然间他似乎感受到了无风的眼神投向了他的位置,但是却感受不到无风的杀意,由此他也不再担心无风会对他出手。
“你们走开,老夫来收取此狂徒项上人头。”百丈之外,一道声如惊雷的暴喝震的内力稍薄弱的人一阵气血翻涌。但很快,一道寒芒射来,几棵古树爆裂,寒芒插
入地面,赫然是一柄巨型大刀。而在巨型大刀顶端,站立着一个老者,双手抱肩,眉宇间霸气十足。他冷冷瞪着无风,大喝:“狂徒,我女儿何在?” 无风放下琴,缓缓站起身,抖去身上的月芒,一晃又一晃,怀中多了一口一人多高左右的精致的箱子。 “崔元龙,令爱就在这儿,但你今日却带不走。”无风轻轻一笑。 “哼。”崔元龙暴喝一声,食指怒指无风,大叱道:“待我取下你人头,看你还敢不敢如此嚣张。” “哈哈哈,神刀崔门的崔元龙,原来是个丧心病狂的人。”看着崔元龙额间青筋暴起,无风越发显得兴奋无比,“为了与财门龙家联姻,竟然将独生女儿推入火坑。”说道这儿,无风眼神突地有些黯然,“我本不应该让威远镖局将婷儿送去黑月峰,这样他们就不会死了。” “就算你知道,你也不应该说出来,”崔元龙怒极反笑,“但凡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得死。哈哈,妖僧,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双手一拍,密林间一干弓箭手跃出,齐齐向武林人士射箭。箭矢如雨丝般落来,江湖人士很快死伤大半。 看到这儿,无风嘴角的笑容不见了,他脸色有些发白。他万万没有想到,崔元龙不但阴险,而且更加无耻。
躲在树叶中的谢苍冥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倏地掠出,独手击落几枚箭矢,又将失风剑拔出,横扫正射向武林人士的箭矢,大喝道:“快向山尖跑!”所有的人一
听,顿时看向了山尖在月光下宛若神明的无风。他们怕崔元龙,但也怕无风。可是无风向他们伸出了修长的手。见此,人人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那是不计前嫌。 这些武林人士逃到山尖时只剩下四十来人,他们看着无风,个个惭愧无比,一个粗犷的汉子道:“妖……无风大师,我们都是听信谗言,才找你寻仇,还请您千万不要见怪。唉……”说到这儿,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朵,其他人也是暗自懊恼,捶胸顿足。 谢苍冥也退到山尖,他朝着无风笑了笑。无风也敬以微笑。此后,两人都是无话,但是此刻见两人誰都明白,他们之间已经有一跟丝线牵扯着彼此的情谊。 无风又盘膝坐下来,仿若仙尘地弹奏起了古琴,这次,琴音却是荡气回肠,听的所有人都是激动无比,热血沸腾。琴音化成一道道流萤,不但击溃了所有箭矢,而且也向着弓箭手射去。 一声声惨叫,听得崔元龙吹胡子瞪眼,忙发号施令撤退。弓箭手退走了,站在刀端的崔元龙声音平和地道:“田宫兄,到你帮忙的时候了。” 随即,远山传来爽朗的笑声,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背负一柄剑,像腾云驾雾般轻轻飘来。 无风终于露出了一丝苦笑,对着周围的武林人士叹道:“我们今日九死一生。” “啊!?”所有人面面相觑,唏嘘不已。 看着躁动的人群,谢苍冥忙安慰道:“无风大师说九死一生,并不是十死无生。” “可是……”一人暗叹了一声,一屁股蹲在地上。 无风又恢复平静之态,道:“我身后的山崖并不是死地,下面是一个深潭,如果你们运气好,立马从这儿跳下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但之前那个粗犷的汉子又喝道:“罢了罢了,无风大师今日能为我们挡这一招,我们已经死而无憾了。”话毕,率先跳下了悬崖。看着粗犷汉子跳了下去,其他人也是略一迟疑,便狠了狠心,跟着跳了下去。 “你怎么不跳?”无风微笑着看着谢苍冥道。 谢苍冥也笑道:“能和断刀妖僧并肩战死,我怕是能够立马红遍武林呐!” “哈哈,”无风爽朗地笑了起来,道:“我要是你,就立马走,以你的轻功,别说死亡,重伤都不会。” 谢苍冥揶揄道:“你要是我,真的会逃吗?” 无风没有回答,因为已用不着回答,谢苍冥也已经明白,无风永远不会逃。 无风又开始弹奏起了琴音,这次曲调略显凄凉悲切……天空是一轮明月高照,无比寂静安宁。 “爹!”田宫正赏心悦目般地看着山尖等死的二人,却突然间听到女儿田绿绿的声音。只见一道绿影在月色下飞跃,几晃之下便已到自己跟前。田绿绿此刻换上女孩子装束,绿裙裹腰,显得极具魅惑之色。
山尖上的谢苍冥一人就认出了田绿绿。他看着如花似玉,白璧无瑕般的田绿绿,顿时心血翻腾。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田绿绿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无风,美眸中含情
脉脉,情意绵绵。谢苍冥有些失落,但却不嫉妒,因为他自己明白,任何一个女子在无风和他之间,她们都会选择无风。因为断刀妖僧永远不是谢苍冥能够攀姿斗艳
的。因为他自认为还不配。然而,看了良久无风后,田绿绿终于将目光转向了谢苍冥,眼中歉意连连。 与此同时,谢苍冥也明白崔元龙和田宫这两个旷世高手为何要百般如此痛恨无风。但是他笑了,无风跟着笑道:“你,笑什么?” 谢苍冥不屑地看了看田宫和崔元龙,道:“我笑他们愚蠢,错失了一个良婿。” 无风只是淡笑一瞬,并未有话。 “绿绿,你走开,今天为父必要杀此贼僧,除去我田家蒙羞之污尘。”田宫呵斥道。 “爹,我不让你杀死无风,他是好人。”田绿绿求情道。 “好人,你是鬼迷了心窍啊!”田宫气不打一处来,戳了一下田绿绿的额头。 田绿绿愤懑地看了一眼他父亲和崔元龙,便道:“我死也要跟他在一起。”说着便朝无风的方向跑去。 “噗——”利刃破空之声,田绿绿看着胸前穿出的飞镖,艰难地朝前面走去,但是很快她的身子倒了下去。她在闭上眼睛之前,一直盯着山尖仙尘之气裹身的无风。 谢苍冥心砰砰乱跳,他咬牙切齿般地歇斯底里大叫,“混蛋!啊!”但是他没有冲上去,因为他明白越是形势所迫,越要保持镇静。他看了看依旧琴音未断的无风,无风仍然面不改色;但他却明显看见无风脸颊滚落的热泪。 “你!”田宫惊得一愣,随即缓过神,怒指着崔元龙,道:“你竟然……杀了我女儿!我跟你不共戴天。” 利剑出鞘,犹如长虹贯日,芒练飞舞,大有刺破空间,绞碎混沌之气势。崔元龙似乎早有准备,飞身离刀之余,双掌抓住刀柄,暴喝一声,巨型大刀竟然被拔了起来,在他手中使得呼呼有声,仿佛能够一击毁灭整座山头。 崔元龙一边抵挡,一边解释道:“田宫兄,女儿死了还可以再生,但是家门辱没了却是找不回来的。我们的仇人是断刀妖僧,这个时候我们可不能乱了阵脚。” “放你妈的狗臭屁!”田宫气得口出秽语。杀女之仇,不共戴天。 崔元龙一边抵挡,一边又暗自懊恼,责怪自己过于莽撞。“田宫兄,我知道错了,改日我必将給你一个交代,今日我们暂且同仇敌忾,如何?” 田宫收了剑,道:“待到妖僧死后,便是你命葬此地之时。”说罢,冷哼一声,施展轻功,掠向无风与谢苍冥。 崔元龙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之后扛着刀,紧跟田宫的步伐掠去。 两大高手联盟对敌,一般人早已吓得声色俱厉,屁滚尿流了。但无风和谢苍冥都不是一般人,他们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惧色,反而大有一种将对方杀之而后快的感觉。 崔元龙和田宫率先出手,刀式霸道无疆,剑法巅峰造极。 无风将琴抛出,瞬间被剑芒搅成粉末。无风撩起白衣,从白靴里拔出那柄让人无不敬而远之的断刀。 刀是断的,颜色也漆黑无比。但是刀身上透散出来的妖冶气息,让崔元龙和田宫深深震撼。 谢苍冥的失风剑也已出鞘,蓄势待发。 一瞬间,无风盯上田宫,谢苍冥盯上崔元龙。 随着月色藏进云层,大地陷入漆黑的那一刹那。两道刀刃相接的光芒点亮山尖。“啊!”一声大叫,一个人飞了出去,重重地跌落地面。 等月色再次出现时,谢苍冥正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他的虎口也已经被震裂,鲜血淋漓,无法再握剑。
崔元龙啐了一口,道:“不自量力。”而另一方,略占下势的是田宫,无风一柄断刀,将他逼退一丈远。但随着崔元龙地加入,形式很快逆转,无风被天宫在肋间
刺中了一剑。但无风非但没有露出痛苦之色,反而轻笑道:“好剑法,只不过还差了一点。”往后一掠,避开崔元龙的凌空一刀斩,无风将自己藏在树影里。因为他
不想让对手看见自己额头冒出的冷汗。 无风一手持刀,一手捂住伤口,但还是无法阻止汩汩流淌的鲜血。 崔元龙大喝一声,“妖僧受死!”集聚全身之力,一鹤冲天,一刀斫下。田宫也将内力注入剑中,一肩挑向无风持刀的手。 无风躲开了田宫一剑,但是由于失血过多,未及掠远便被崔元龙刀气沾上,被冲飞了出去。他刚好掉落在谢苍冥身边,谢苍冥此刻虽说还能行动自如,但却无力抵抗二位强敌,他搀起口吐鲜血,狼狈不堪的无风,道:“你没事吧!” 无风摇了摇头,道:“等一会儿我缠住他们,你就带箱子里的婷儿走。记住,快快地走。还有,照顾好他老人家。”最后一句谢苍冥还未理解,无风已掠起奔向强敌。 刀影剑闪,整座山头,被毁得遍地荒芜。无风正强撑着身体为谢苍冥取得一线生机。当他看到谢苍冥扛着箱子偷偷钻到密林中消失不见时,便孤注一掷,誓死拼搏。 “啊……”无风发出一声惨叫,他握刀的手臂被田宫一剑挑飞,血练飞洒,无风踉跄跌倒,无法再站起来。 “我这就取你狗命……”田宫一剑刺出,但突然他觉得持剑之手不听使唤,他正惊异之时,剑从手上掉了下去,胳膊也分离了肩膀。这时,他才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歇斯底里地怒叫了起来。 崔元龙舔舐着刀口的血,道:“田宫兄,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那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卑鄙!”田宫咽下喉头的血。 “噗——”骨肉分离的声音,崔元龙看着飞起的田宫的头颅,放声恣肆地笑了起来。 无风很冷淡地看着这一切,随即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有气无力地自语道:“该走远了吧!”喃语完毕,他用仅剩的一只手扳开了身旁的一颗磐石…… 轰隆隆—— 谢苍冥感到身后一阵山摇地动,转身一看,只见冰崖山尖火光四起,飞沙走石,宛如人间炼狱。 他明白,一切都结束了!他使劲擤了擤鼻子,忍住眼泪不让掉下来。可是不知为什么,还是掉下来打湿了蒿草。 一个月后,谢苍冥带着崔婷回到了翠峰山。他安置好崔婷后,去见了师傅。 “师傅,断刀妖僧……死了。”泪水又开始泛滥汹涌。 老者听罢,一阵颤抖,颤巍巍地道:“他临走之前……有没有……有没有说什么?” “他让我照顾好崔婷,还有一句……是让我照顾好一个老人家。所以师父,今天我就拜托您照顾好崔婷,而我这就要去完成断刀妖僧的遗愿。” 老者摆了摆手,悲恸地道:“不用了,不用了……他是我儿子,他是我儿子啊,他说的是我……是我。”老者突然捂着脸痛苦了起来,“风儿,为父当年是不得已将你寄于玉檀寺,没想到……你还记挂着我这不称职的父亲……” 谢苍冥悄悄退了出来,他明白师傅此刻需要的是一个人的发泄。他来到崔婷的住所,发现崔婷正在院中赏花。她吹弹可破的天姿绝容泛着绯红,窈窕丰腴的腰肢充满了性感优雅之味。她轻轻摘下一朵花,插在发鬓,拢了拢。 谢苍冥看到崔婷,不免又想到无风,鼻子又觉得一然大悟,忙兴奋地大笑道:“对对,没错,他还活着,他还好好地活着。”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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