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树萦绕的村庄
在西北大地,要想抵达或者接近一个村庄的最好办法,莫过于找一片茂密苍翠的白杨树林。只要看见一簇簇、一排排、一团团伟岸挺拔的白杨树,大抵就可触摸到一个村庄的眼帘和心脏。而一个人无论行多远,走多久,心头怀恋的,记忆深处念念不忘的,永远是故乡丰盈厚实的白杨树的笑脸。
人类的生存离不开树木的萦绕和簇拥。人类的生活同样离不开树木的映衬和关爱。有树木的生存,村庄才叫做村庄。西北最常见、最普通也最大众的树木便是白杨树。乡村甜蜜自如地静静躺在白杨树的怀抱里,走过春夏秋冬,走过艰难困苦,走向命定的坦途。设想一下,假如没有或粗壮或高大或雄伟或伟岸的白杨,就不可能有炊烟缭绕、牛羊欢腾、五谷丰登、安居乐业的家园,就不可能有绿草茵茵、杂花生树、庄稼茂盛、日子红火的农家生活。
不知是大地上先有了第一棵树木,还是先有了第一个人气旺盛的院落,反正在西北村庄和白杨树情同手足、相依相牵。以我有限的阅历和见识,在家乡的村前屋后、田间地头、沟沟岔岔、河畔崖旁,在戈壁的尽头,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在沙漠的边缘,在绿洲的周围,只要有一点土壤的地方,就有白杨树生存的影子,就有白杨树蓬蓬勃勃的生命活力。白杨树仿佛一把神奇的熨斗,总给人以温暖的感觉,总能够蔚籍人的心灵和情感的河床。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花开花落,沐风淋雨,白杨树深深扎根于大地深处,守侯在岁月之上,坚守在家园深处,装点着风景如画的故乡。
春天,白杨树跟酥软的土地一同醒来,发芽绽叶,用翠绿的枝条展示挺拔的身姿;盛夏,葱葱茏茏的枝叶,给劳作的农民带来阴凉,也给大地送去无限急昂的蓬勃生机;秋天,色彩斑斓的白杨树带给世界一种肃穆的壮美,一种恬静的美好,而随着一片片黄叶悄悄落下来,休养生息的日子不知不觉来到人们跟前;冬天,白杨树****着身子,经受着颤列寒风的侵袭,经受着万物萧条的考验,仍然在内心深处念念不忘高扬生命的旗帜。
人们常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那么一方树也会呵护一方土。西北人勤劳、勇敢、正直、朴质、不屈不挠、百折不挠的性格特征,莫不来源和秉承于白杨树的精神涵养和潜移默化的影响。而白杨树的力争上游,自强不息,不屈不挠,倔强挺拔,不管风吹雨打,我自闲庭信步的精神,教会了西北人怎样面对生活的磨难和坚韧,怎样走过生命和人生的艰难困苦。
白杨树,那是西北大地送给人们的最好礼物,是植物王国对家园和缺水少绿西北的最佳垂青。只要在靠近绿色的地方,只要有一点点土壤,就能够看见和找到白杨树生存的痕迹。在我的家乡,有个叫一棵树的地方,我问遍了当地的农民,是不是这里原先没有树,只有一棵孤零零的白杨树,才这样起名的。他们有人说是这里的这棵白杨树高大挺拔,十几里路远的地方就可以看见这儿。也有人说这里原先没有树,不知什么原因,也不知什么时节,是被风带来的一粒种子,还是被牲畜从什么地方无意中带来了白杨树根苗,反正有了第一棵绿意盎然的白杨树。欣喜之余的人们,便把此地起名叫“一棵树”。听老辈人将,明朝时,我的家乡民丰物阜,为感念大地之造化,人们修了一座龙王庙。这庙修的巍峨壮观,香火不断。庙前的坑洼处,不知是那位神仙点化,还是那路神灵显灵,也不知何时起竟不知不觉钻出一棵白杨树来。这树一个劲往上生长,树尖和庙差不多一样高时,竟然树头向庙的相反方向延伸过去,像是在傲视龙王庙的威严,一直弯曲成了一座天然的拱桥,桥下便是一条大路。人们来来往往,这树给路人带来了无限的阴凉和快感,而孩子们还可以在树身上爬来爬去,喜悦非常。因为这树长在庙的前沿,人们起名叫“庙沿树。”民国十八年,古浪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大地震,震塌了不少房屋,也使家乡最好看的龙王庙毁于一旦,人们惊奇地发现那庙沿树却一如家乡的父老乡亲们一样,顽强地生存了下来,依然茂盛挺拔地傲立于贫瘠的土地,依然翠绿闪亮于家乡人们的心灵,给贫穷的人们带来些许的蔚籍和生存下去的念想。
这棵神树保佑着一方平安,伴随着岁月变迁,使家乡的人们安居乐业,生生不息,没有过高的奢望,没有非分的祈求,有的只有默默奉献,只是孜孜以求。春天种下希望的种子,秋天收获虽不多但足以活命的收成。年年岁岁在这棵树的仰望里,顽强而执拗地生存着、延续着。可惜这棵见证家乡人们生活变化的树木,在七九年大搞农田基本建设时,热衷于斗私批修的大队书记,派人用锯子锯倒了这棵神奇的白杨树。书记的本意也许不错,他想让这棵树发挥作用,指挥着把这棵庙沿树担在新修的井沿上。可就在书记一心一意指挥时,井高头的钢梁却未曾料到落了下来,“啪”的一下,无情地砸在了书记的颈部,当时的人们都惊呆了。等人们急急忙忙跑到跟前时,书记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拉到乡上的医院就落了气。后来,人们在这棵树的原址,修了一座小庙,只是为了供奉这棵带有神秘色彩的白杨树,企望它能给人们带来风调雨顺的好日子。
还听说在家乡西北面的沙漠边,曾经生长过一棵高大挺拔的树,人们把它叫做“照子树”——因为这棵树像指路的灯塔一般,进入和出来腾格里沙漠的时候,看见这棵生机勃勃的树木,就像看见了母亲和亲人般的温暖,就像遇见了生活下去的绿洲和家园。在沙漠活动,人们最大的困惑和困难就是迷路,因为没有地形地貌和树木作为参照物,人们往往会走不出沙漠,家乡的人们把这种现象叫做踏上了“迷魂草”。而这棵高高大大的沙漠边的照子树,无疑是人们的福音和幸福的指路明灯。后来这棵树被雷电击烧了,家乡的人们感激这棵白杨树的恩德,在原地重新栽种了一棵树,现在也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西北普普通通、默默无闻的白杨树,尽管没有鲜花的芳香四溢,没有庄稼的累累果实,也没有玲珑美妙的姿态供人观赏,但白杨树汲取太阳的光华,绽放片片绿叶,织就一方绿荫,带来充满生机的希望,鼓舞着我们的心灵和灵魂。当酷夏的骄阳驱来阵阵热浪,大地上的白杨树便张开巨大的绿色树冠,让那凉爽给人们带来快乐和舒适。而当颤列和萧杀笼罩了真个世界之时,平凡而普通的白杨树手拉手,肩并肩,默默挺立着。因为它们相信:终有一天,它们会重新焕发勃勃生机,撑起片片绿色的希望。
晒暖暖
居民楼下,几位老态龙钟的老奶奶或手提马扎,或拎自家小板凳,或干脆什么也不带,随意坐在一根废旧的枯木桩上,聊着天,说着话,晒着暖暖,其乐融融,其景恬淡,说不出的惬意舒适,不由心生羡慕之心来。
其中一位60开外,刚刚进城,被孝顺的儿子接来安度晚年的老人,无不感慨地说:呵,都晒太阳呢?这城里啥都好,就是整天憋屈在楼上不大好受。还是乡下好,宽天宽地,晒起暖暖来舒坦,能把人的各筋各骨晒酥软!怪不得儿子、女儿一回家就嚷着要好好晒一下太阳。
听听,人都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永远不会满足。住在乡下,向往羡慕城里的高楼大厦,想住在楼上要多幸福,就有多幸福。等亲身被儿女接来亲身经历一番,住一阵子,又向往乡下光芒四射、无遮无挡的太阳。也真是的,乡下的太阳,的的确确与城里的太阳不大一样。
乡下的太空兰格莹莹,像大海似的没有烟尘与污染,又像明镜似的清澈好看,客气格外清新,光照自然就好。人生活的压力小,追求的目标单一,人际关系单纯而纯真,没有城市人的尔虞我诈、阳奉阴违,没有现代人的蝇营狗苟、算计虚伪,也少有郁闷烦恼,自然心情舒畅,感觉太阳格外暖和。
晒暖暖最好是在寒冷的冬日,最绝美的是在黄昏。因为冷,阳光才显得格外温馨;因为闲,时光才不觉得有多珍贵。一缕缕的暖暖随意而自然地晒着黄墙泥屋的家园,晒着业已干干的枯枝败叶,晒着静静休眠着的庄稼地,晒着无精打采的白杨树。那是一种从外到里的沐浴,一种舒心妥帖的抚摸,一种安然恬静的感受。晒着,晒着,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好像都说给了过路的风,溜达的鸡,随意走动的小人儿。眯着眼,低着头,找几个能说上话的伴儿,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只让暖暖的光芒,一寸一寸,从肌肤到身心一点点渗透,一点点泡软。就像晒的棉花般软和的土块,叫水一泡,一点一点软化,软化,成为面,成为绸缎般柔和的物质。羊儿下山了,马儿进圈了,鸟儿回巢了,太阳下山了——这家那家的炊烟一股接一股弥漫开来,各家各户晚饭的香味一阵接一阵四散开来,马五爷走风漏气的嘴,半天才咕哝出一句囫囵话:“老婆子做的疙瘩子饭好了,老哥们,谁跟我去尝一尝。”“算了吧,你那老啬皮婆娘,盘水才做了几碗饭,请我们几个,前脚出门后脚还不把你骂死……”说说笑笑马五爷挥挥手,告别一同的伙伴,心满意足地独步回家。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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