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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两个月前为父亲检查身体后,我们才猛然发现,原来,父亲的生命在我们毫无预感的情况下已经悄然走进了冬天。
乍然间面对这样的惊天大事,我的心碎成了絮片。面对着父亲,我不敢流泪,不敢面露悲切。无尽的痛,无边的纠结,就像一块块石头压在了心头,连喘气都有着沉闷的压抑。那几天里,背着父亲我常常抽泣,流泪。那一天,妹妹打来问询的电话,我竟然当着那么多病人的面放声嚎啕。我不愿相信,我不敢相信,生命怎能如此脆弱?上天又怎能如此绝情?我的心里无数次地排斥着这样的结果。很多的不舍,很多的不甘心,很多说不出的忧伤的感觉横亘在心头。短短的半个月时间,我的白发疯长并蔓延成灾。
一直以来,就像歌词里唱的,父亲是拉车的牛,父亲是登天的梯。父亲的慈爱陪伴着我和弟妹的长大,父亲用忍辱负重托起了我们兄妹三人的昨天、今天。父亲是树,更是山。父亲和母亲构筑的家一直是我们心中永远的温暖宁静的港湾,那是我们生命的根。
还记得小时候,枕着夏夜的凉风沉沉睡去的时候,是父亲一次次轻轻地把我从纳凉的门板上抱到床上;还记得再大一点,顽皮捣蛋钻篱笆,躲猫猫,父亲寻找得满头大汗,见着了舍不得骂一声,只是眼露责备“你这个孩子野到哪里去了?知道我和你妈有多着急?知道我们找了多长时间?下次不可了。”慢慢的,我们大了,我和弟妹一个个飞出去了,父亲和母亲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为了儿女们的成长而倾尽了全力。
还记得在外读书的三年里,父亲封封家书写满了叮咛。
“好女儿,爸妈很想很想你和弟妹,你们三个每一个都是爸妈的至宝。在外不像在家,一切都得自己当心,我和你妈妈积攒了好多的鸡蛋鸭蛋,知道你们喜欢吃,我们就不卖了,请人加工了皮蛋,我又腌了咸蛋。我想,暑假里应该够你们吃个开心喽。还有一些话,做爸爸的也想好好嘱咐你,无论什么时候同学间要懂得谦让,要学会自重、自爱。这些都是做人的根本。”
那时候,家里有老有小,父亲的手心里捧着孝顺二字,手背上托着养育重责,而唯独忘记的是他自己。假如说生活的苦涩有三分,父亲是吃了十分。那时候,父亲一个月三十元的工资刨去奶奶的赡养费和我们兄妹三个的开支剩下的已经基本无存了。为了我们三个儿女,父亲和母亲耗尽了他们的心血。
往事如烟,沉沉的记忆里都是父亲含辛茹苦的背影。六十岁的父亲退休了还骑着嘎吱作响的自行车去修风琴,七十岁的父亲佝偻着身子还坐在街头卖花。父亲总是说,我和你妈只是找个事儿做,这样,我们的心里充实。
眼看着父亲已经熬过了艰辛,熬过了苦难,我们三个儿女工作了,成家了,幸福似乎已经在向着父亲招手了。我们三兄妹相聚的时候也常常说起父亲母亲,说是要给他们一个幸福安康的晚年。也曾无数次地想过,等到父母亲老了的时候,等到父母亲需要我们的时候,要用我们感恩的心好好的孝敬他们,回报他们的深爱。谁知道,回报才刚刚起步,突然间父亲就已经身患顽疾。而且其来势竟然是如此的汹汹,病势又是如此的凶险,这万千的痛让我的心如何承载?这样的结果让我们做儿女的又如何甘心?
强忍着泪水,我们兄妹三个商量、讨论。父亲病了,那就伸出我们的手,结成同心圆,托起父亲羸弱的生命,用我们的臂膀为父亲撑起一片天。在这片天空下,用我们的爱,用我们的亲情为父亲融去冬的锥心刺骨。还父亲一片暖阳。
不是说世上无难事吗?于是,从那时起,我和弟妹们振作起精神,开始了拯救父亲生命的行动。
我们一次次奔波在求医问药的路上,哪里有希望就往哪里赶。带着梦想,带着虔诚,访专家、找教授,寻求最佳方案。网络,电话都成了我们求问打探的工具。
谁知道,一次次满怀着期望而寻求,一次次却回抱了失望而叹气。大医院摇头,专家摇头。此去蓬山已无路啊。
伤痛的心,在经历了几番的沉浮之后,我们不得不面对这铁一样的无情事实——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奈。
天若有情天亦老。有人劝我们说,认命吧,以后的日子里恐怕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老人家像一叶飘蓬样一点点飘入无边的汪洋了。现在你们所能做的便是在老人家有生之日好好孝敬他,让他过得开心一点,快乐一点,尽职尽力做好儿女的本分。
二
在去了上海大医院之后,父亲执意要回去,面对着父亲的执拗,母亲长叹一声流着泪和我们商量。
“既然大地方的专家都说了不字,还有什么办法呢?现在你们的父亲还能走,能吃,困在医院里,整天的吊着许多的管子,那是活受罪,那样的话我心痛。他也不会愿意的。还是让他开开心心过一天是一天。一切顺着他的意思做。你们放心,你们的父亲有我陪着就行。老伴老伴,就是老了的伴啊。既然来日无多,就让我好好陪着他,伴着他,散散步,聊聊天,静静地过我们的日子。有什么变化的话,我们再走下一步好吗?”
我们再三再四地摇头,再三再四的恳求父亲,我们怎能轻言放弃?我们放不下父亲的同时,更舍不得年老的母亲带着满心的酸痛日日强打精神眼中带泪笑对父亲。更何况,伺候父亲,那也已经非母亲独立所能为了。我们劝父亲说,先住院一段时间,把皮肤病治好了再回去。父亲用不屑一顾的口吻回答我们“看看你们,就知道小题大做,不是上海大医院都说只是皮炎吗?药也已经配好了,只要按时擦就行的,你们都要上班,我们不回去怎么行?”
我们的坚持惹恼了父亲。连着两天,父亲板着面孔对我们不理不睬,他用沉默、赌气对抗着我们的强势。连着两个半夜里,他穿起衣服走到妈妈的床边怒气冲冲摇醒妈妈,他说,这样不行,他连觉都睡不着,他要妈妈说话,带着他回去。
使尽了各种伎俩,我们最后也没有扭过父亲的倔强。因为,在父亲的感觉里,他是无病的,无病为什么要勾留在儿女们的身边,这是他不能理解和接受的。此时,母亲再一次劝我们“我知道你们的心意,目前,你们能做的就是顺着他的意思做。”,无奈我们只能取权宜之计,暂时先放父亲和母亲回去几天,在观察和努力中我们再寻求妥善办法。
三
父亲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天大的变故,是浑然未觉的,我们不敢想象,父亲一旦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后会是怎样的感觉和反应,我们更不敢用这样的事情做赌注。因为,我们深深地知道,我们所肩负的是父亲生命的重量。
于是,瞒,便成了我们的首要事情。蒙在鼓里的父亲回去后还是一如既往的乐观,开朗,这是我们希望看到的结果。他带着一种满足和小小的炫耀不断地告诉那些老街坊、老朋友,上海的大医院有多忙,看病有多难,整个的门诊大厅聚集了多少的人。自己的儿女有多孝顺,多贴心。他还笑着和母亲说“老太婆,我们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都是好样的。以前,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送雨儿上学了,现在,我是打破了记录竟然到过大上海喽。”说完,他又自言自语道,自己身上的皮肤病已经过大医院的专家看了,相信不久就会好的。
回到老家后的父亲,除了口服加外用皮肤病的药物外,我和弟弟弟媳说服父亲同时开始服用了几种中成药,那时候,我们的心里总想着既然开刀和那些类似的方法都在排除之列,那就吃点药,把病控制住,起码,也可以发展得慢一点。事先,我把药物的包装全部进行了改头换面。为了防止父亲起疑,我骗他说。“这是我同学从XX研究所新研制出来的治疗糖尿病的新药,现在还只是小范围的运用阶段,听说效果是超好的。你一定要按时按量地服用哦。”父亲唯唯诺诺的嗯着,笑着,带着一种隐隐的得意和开心坐在躺椅上指挥着母亲。
“老太婆,记好了丫头说的,用笔记一下,省得又忘性大得忘掉怎么吃法。”叮嘱完母亲,父亲还不忘回头在我的面前告状“你是不知道现在你娘有多笨哦,她呀,整天丢三落四的老年痴呆喽。”这期间,妹妹在得知了蟾衣的妙用后又迫不及待特快专递了蟾衣超细粉。
医方、土方、秘方,每个人都竭尽了全力地想方设法。用母亲的话说,药都多过了饭啊。一周后,困扰父亲的皮肤病神奇般的好了,那几天里,父亲很开心,逢人便展示自己身上的奇迹。
短暂的欣慰之后,我们迎来的是父亲的病况一日甚于一日的变化,在服用了中成药之后一周的时间里,父亲开始出现胃肠道症状和疼痛,这变化之快是我们所预想不到的。看来药物是赶不上疾病的发展速度了。那几天里几乎一两天就更换一种药物,我们的心乱了,思维也混沌了。我和弟弟轮流着往老家看望,送药。终于,在距离父亲被确定疾病性质的二十天后,我们带着父亲再一次回到了我们身边。
四
这时候的父亲对于自己的病还是不知,路上,他告诉我说“其实我没有什么大病,这几天主要是胃里有点小小的不舒服。我是怕耽误了你们的工作才跟你们走的。”稍作停顿,父亲又期期艾艾道“还有你那个同学的药是没有用的,倒反而把胃吃伤了,从现在起不吃了吧?”我可怜的老父亲,他怎么知道病魔已经开始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啊?我哄着父亲说我们暂时不吃。
对于来到我们身边的父亲来说,住院,无疑是必须的选择。然而,父亲太聪明,考虑到病房里大大小小的标志性文字,再加上父亲凡事喜欢寻根问底的个性,我们走了一条另类就医路。
我们在医院附近租了房子,同时在病房里办了住院,挂了床位,然后,就在租的套房里为父亲安起了家庭病床。既然上天不让我们拉住父亲的生命,那么,就让可怜的父亲在不多的有生之日里,感受亲情,感受关爱吧。
父亲的这个生命的冬,注定是残酷无比的,注定是熬人又熬心的。我们是父亲的儿女,我们替不了父亲的病痛,我们能做的就是用我们的爱,一点点温暖父亲生命的冬,让父亲在最后的时日里少一点痛苦,少一点折磨,能够尽量让父亲走得不要那么艰辛,走得不要那么快,能够让他生命的长度不断的延伸着,那怕是只要长一点点,再长一点点也好啊。
对于父亲来说,这也是相隔了三十多年之后的又一次的大聚集,弟弟把侄儿安置在学校之后带着弟妹来了,我带着老公来了。暖意融融,亲情无限,我们和父母亲组成了一个临时大家庭,自此,父亲和母亲这一对空巢老人又有了热热闹闹的白天和晚上。白天,我们六个人汇聚在一个餐桌上,晚上,我和老公陪着父母亲住在了一起。
对于父亲来说,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背着我们,他对母亲说“老太婆,我们开始享福了啊。”
面对着我们,他说,“这样好啊,人多,热闹,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不,其实是超过了以前呢。什么时候远在苏州的女儿回来就更热闹了。”我们和他开着玩笑说“老爹,你想晴儿啦?那就打个电话让她回来?好在苏州也近,常来常往也方便啊。”父亲笑着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么,那能够呢?她得工作,得养家。无事不要惊动晴儿。”
我们大家带着一份美好的愿望,寄希望于这个大团聚越长久越好。
五
每天的中饭和晚餐,六个人团团而坐,父亲成了母亲和我们的太阳,成了我们的关注中心。一道菜,一碗稀饭,几只馄饨,只要父亲说好吃,我们便像捡着了宝贝般的欣喜着,开心着。
父亲情况比起刚来时似乎有了小小的好转,每天能够在母亲的陪伴下,在附近地方转悠一番了,胃口和气力比起刚来时候也稍稍的有了好转,止痛片的疗效也不错。看着父亲的脸色和精神状况,我们竟然异想天开起来,用妹妹的话说“兴许奇迹就会出现在父亲的身上。”
这时候,弟弟辗转觅得一秘方,说是方子出自卫生部部长之手,对于父亲的病,应该是能够对号入座的,我们拐弯抹角告诉了父亲之后,他首肯了我们的提议——吃中药。
于是,我们趁热打铁,马上行动。开方、配药、煎药,等到一鼓作气成就了汤剂之后,我告诉父亲这药里边有穿山甲之类的呢,那可都是名贵中药。父亲点点头在一桌子人的密切注视下喝下了第一帖半茶碗汤剂。
我们在期颐着希望中的情景慢慢地发生,不是说,只要希望在,生命就会灿烂吗?第一天,情况不错,第二天,我们力劝父亲再接再厉。父亲皱紧了眉头喝下了第一天的一半。少喝总比不喝好。不料,半夜醒来,父亲的胃部又开始了翻江倒海,胀、痛、恶心。喘口气,父亲带着三分怨怼和我说。
“唉,你们这些孩子啊就是不懂,这穿山甲连山都能够穿过,我的胃又怎经得起如此的折腾呢。”
父亲是痛怕了,他竟然咬着字儿较真啊。这药是注定不会再吃了,看着父亲痛眉深锁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们又怎么再忍心硬逼他?一筹莫展中,我们束手无策。
不吃药,父亲的病只能变坏,怎能变好?可,吃药,对于父亲来说又是如此的艰难,无奈中,我们只能等待,等待父亲情绪和病况变好的时候再作主张。
有很多时候,希望总是与事实背道而驰的。渐渐的,父亲的胃口有了明显的减退。一包蛋白粉就是一顿早餐,中午是一点点的稀饭,而晚上就不好说了,有时吃一点,有时则不吃。
我们的心里忐忑着,在进行支持疗法的同时想方设法地要为父亲调胃口,弟弟买来了各种各样的菜肴,弟媳连着几个早晨,兴冲冲敲开我们的门,径直走到父亲的床边,从包里边拿出包了一层又一层的,还热腾腾的早点,附在父亲的耳边问“爸爸,小笼包想吃不?”
“爸爸,今天我买了你喜欢的汤包。”老公则将聚餐时省下的大闸蟹包的密密实实的带了回来说是要给岳父吃。隔天,弟弟和弟媳又买来了水果和榨汁机。星期天,妹妹全家从苏州刚下车就直接去了菜市场。儿子、儿媳特地买了冬虫夏草要外公早点好起来。大家只有一个愿望,尽量让父亲吃一点,喝一点。
想吃就好啊,每一个的第一次,父亲都给了我们大大的欢喜,第一次吃了一只蟹,第一次吃了一只鸡翅膀,第一次吃了两个热腾腾的小笼包。第一次吃了两只大馄饨,第一次吃了半茶碗的果汁。每一次看着父亲吃着,我们都从心底里往外透着开心,能吃就好,能吃就有希望,有了希望就有明天啊。
那一段时间里,即使是在出差、办事路上的人,电话里的第一句话一定是“老爹吃了吗?胃口好么?老爹今天想吃什么?”
遗憾的是,我们的愿望总是伴随了失望的步步紧跟,父亲的身体状况日渐衰竭,食欲一减再减,连着好几天,父亲的声音喑哑了,躺,坐,都成了被动,连着两天提起吃字都只是摇头,那一天晚上,弟弟弟媳一边为父亲剃胡须一边叹气“爸爸,哪怕吃一点点,不吃,病如何好?”那一刻,父亲竟像个犯错的孩子般低低的沙哑着喉咙说“实在是不想吃,也不能吃啊。”
忽然有一天,父亲想到了丁香咸鸡,刚刚从学校回来的弟弟听到父亲的话,兴高采烈就往门外奔去。
“爸爸,今天的这个丁香咸鸡,又嫩又酥,我可是跑了好几个的店铺才挑来的哦。”弟弟满头大汗提着菜盒回来了。于是,那一个晚上,便成了我们大家的节日。
父亲坐在床上,弟媳双手扶着他的背,妈妈托着盛有海蜇的碗坐到了床边,我用调羹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的喂着稀饭,弟弟干脆就站着用洗净的手在整盒的还冒着热气的鸡块里细细地拨拉着,挑出最最精致的鸡肉,然后,剔除了骨头,再分成一丝丝。而老公则不停地在饭厅和父亲的床边来回走着,看着。每一次父亲张开口,似乎就像打开了我们的希望之门,弟弟送进了鸡肉丝,母亲喊着“慢点嚼,”而我则把调羹里的稀饭吹了又吹。
吃了一口了,又吃了一口了,“来,再吃一点海蜇消消食。”妈妈不失时机送上一小筷子,嗯,不错,今晚的父亲吃了两小块鸡肉,喝了好几口稀饭,加起来足足有两调羹呢。那一晚,我们的心似乎都被喜悦填满了。
从那以后,父亲的吃饭成了偶尔行为,想尽了办法,挖空了心思想出来的食物,凑近父亲耳朵说的时候,父亲说“嗯,”父亲点头想吃,等到食物加工好了,父亲却又只有摇头的意思了。
六
病痛的折磨,父亲在一日日进行性的消瘦着,体力也消退得厉害。
父亲不再起床了,更勿言散步了。在第三次为父亲用开塞露灌肠时,我发现父亲短短的时间里竟然消瘦了很多很多。
一连几天,父亲便秘。按照常规的方法,吃了常规的药物无效,在仔细研究了药物说明书又咨询了相关科室的医生之后加了量,还是不行。怎么办?我安慰母亲,不要紧的,总有办法的,在加打了开塞露之后,整整半天的功夫,父亲就在床和卫生间来回着。抱扶着父亲的身体,觉出父亲体力透支得不行。手是颤抖的,腿是颤抖的,坐在抽水马桶上,头无力地垂着贴在了面前放着的凳子上,额头上黏答答的汗水擦了湿,湿了再擦。他皱着眉头说“肛门口都是堵着的感觉。给我手套。”这时候的父亲,他还在和我忌讳着。
我戴上了手套,安慰着父亲“老爹,我是你的女儿,看看你一点气力都没有了。让我来吧。让我慢慢地把这地雷引出来。”
一块,两块,三块,--堵住的道终于疏通了,不料三个小时后又来了个摧枯拉朽。
对于父亲来说那两天是痛苦的,起先是堵着,后来父亲的肛门又来了个意识模糊。两天的时间,父亲躺着,似醒似睡,一张脸不断地变小,再变小。我们不停地替他更换内裤、床单,擦洗身子,他梦呓般地叹着气,歉意地笑对着我和母亲,那时候,我想,也许,这便是父亲在那个时侯所能做的极限了。
那段时间终于过去了,父亲熬过了那场腹泻。如今,父亲又面临了新的煎熬,吃不下,吐不出,发不出声音,抬不起手臂,疼痛更是一日甚于一日,每一次为父亲更换衣裤,我的心里都是一种说不出的深痛和不舍。在未来的时间里,我不知道还有多少艰难险阻等着父亲。但是,我们愿意在父亲有生之日里一直一直陪伴着父亲,帮着父亲,用我们的爱,用我们的心,无怨无悔地做好一切。带着一颗感恩的心,用我们的爱温暖父亲生命的冬。
人们总是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父亲生命的冬是如此的沉重熬心,那么,父亲生命的春天又在哪里呢?那个春天还会有吗?还会来吗?
此时此刻,夜已深沉,父亲已经安睡。借着卫生间长夜不灭的灯光,仔细看着父亲消瘦的面容和睡梦中微蹙的双眉,我想说,世间万物我无所求。我惟愿我亲爱的爸爸,我的父亲能够不要那么痛,不要那么受尽煎熬。
假如上天一定要拿走父亲的生命的话,那么,请尽量地悄悄的,轻轻的,慢一点,迟一点,让他老人家于平静安然中一路走稳,走好。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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