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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母鸡打鸣 “二虎子的婆娘要竞选村长了。”这个消息不啻一枚重磅炸弹,直炸得黄土沟那帮爷们头皮麻剌剌地疼,反应过来后就急着去老支
书那里打探究竟,老支书毫不含糊,给了人们一个嘎嘣利脆的答案:“是!”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们不干了,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婆娘还能干村长?从来没听
过……”“连孩子都不会生还会当官?天大的笑话!”“天下大了,我就听过公鸡能打鸣,哪有母鸡能打鸣的事儿?”“怪不得今年收成不好,看来这黄土沟真要变
天了……说啥难听话的都有。 六十多岁的老支书道行深,只是冷眼观瞧着这帮子爷们,只待吵嚷声小了些才冷冷上话:“二虎子的婆娘哪不好?你们谁
比她文化高?你们谁比她能说会道?你们谁比他见识多?你们谁比她门路广?你们谁比她敢承担?你们谁敢保证自己能带领群众致富,大伙就选你们谁?要是不服
气,你们和她竞选也行!”一席话说得刚才还像斗鸡似的男人们马上如霜打了的茄子般蔫头耷脑、鸦雀无声了。因为二虎的婆娘刘好男确实算得上是黄土沟的一个非
凡人物。 这刘好男出生于城市高干家庭,是个地地道道的独生女。据说不到一周岁就会走了,父母一高兴就给她起了个男孩名字——好男。刘好男从幼
儿园时起,就是班里的老大,连男孩子都怕她,小学、初中、高中一路走来也没有受过一丝丝冤枉气,高中毕业后在街上偶遇赶着驴车卖西瓜的二虎子便一见钟情,
认了死理,任凭父母磨破舌头都不济事,非二虎子不嫁。二老无奈,只好含泪把她嫁到了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黄土沟村。嫁过来后,刘好男才知道偏居山村有多
难了,但从来不说后悔的话,一进门就当了二虎子的家,踏踏实实地经营自己的小窝,里外一把手,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科学种田,养羊放牛、喂鸡生蛋,吃香的
喝辣的,啥都不缺。黄土沟的男女老少一说起刘好男来那是打心眼里服气,没有不羡慕二虎有福的。于是,“顶门棍”这个雅号也就非好男莫属了。顶门归顶门,能
干归能干,可真要把一个女人抬上领导岗位,骑在爷们头上拉屎撒尿、发号司令,谁舒服?谁乐意?于是,黄土沟就像捅破了马蜂窝,嘤嘤嗡嗡声经久不绝,当然,
这嘤嘤嗡嗡都是围绕刘好男发出的。 (二)楞子竞选 “山愣子要和二虎婆娘竞选村长了”不出几天,又一枚炸弹扔在黄土沟
人们头上!这次人们完全被炸懵了,山愣子?就凭他?他凭啥也竞选村长?人们又一窝蜂地涌到老支书那里问究竟。这一次老支书像霜打了,老半天才咕哝了一个
字:“嗯……”于是,嘤嘤嗡嗡之声又因为山愣子响个不停。 话说这山楞子从小就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楞头青,尽交结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
不是吃喝就是打架,村里人干脆称他山楞子。山愣子多亏靠祖上丰厚的基业才讨得一房媳妇,生得一男两女三个孩子。山沟里土地本来就少,山楞子又不好好经营,
自家三亩口粮田、责任田撂荒好多年,仅靠投机取巧维持,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还竞选村长?看来黄土沟的风水确实不好,顶门棍再遇愣头青,又有好戏看了!人
们不禁幸灾乐祸,津津有味地说道起当年那出好戏来,准备再看下一出精彩表演。 (三)顶门棍对峙愣头青 顶门棍刘好男厉害归厉害,对二虎子可是毫不含糊,那是打心眼里疼爱,就像老母鸡呵护小鸡一样惯着二虎子,唯恐自己那老实透顶的男人在外面受啥窝囊气。真是怕啥来啥,这天,二虎子就因为受了气而吵碎了好男的美梦。
午饭后,刘好男睡得正香,就听隔壁传来一声清脆的碎碗声,她以为是二虎子喝水不小心打碎了碗,打碎就打碎吧,一个碗不值几毛钱,更何况是二虎子打碎的。
刘好男不予理睬,翻个身正要接着睡,就听隔壁噼噼啪啪、稀里哗啦、嘁嘁喳喳一大气,这下好男睡不着了,莫非厨房进了贼?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跳下地趿拉了拖
鞋就往隔壁奔,要捉贼。 进得厨房一看,铝盆盆、木凳凳之类摔不破的东西横七竖八躺了满地,只有一个碎瓷碗窝在墙角委屈地张望着自己的女主人。二虎子呢,正踢踏着一张破塑料布出气——敢情二虎子打了一个瓷碗不舍得打碗了,只拿烂不了、没用的东西出气。刘好男看着一地狼藉又好气又好笑。 “你吃枪药了!还是跟上哪个无头鬼了?大中午回来叮咚咣铛的干啥?” 婆娘一声吼,二虎子两腿抖,马上老实了,但心里的那股无名火还是憋的难受。便蹲在门槛上点了一锅旱烟狠命抽起来,一边抽一边嘟囔:“真他妈的好心当了驴肝肺!” “啊?谁把你好心当了驴肝肺!”刘好男从来没见自家男人发火摔过啥东西,要摔也是自己摔,哪能轮到他?如今见二虎子这么异常,纳闷极了,听他嘟囔就更想弄个明白,直起嗓子就喊:“奶奶的!谁这么缺德!看我男人老实就找茬,谁欺负你了,我找他去!” 二虎子一看婆娘发火心就跳,他太了解好男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脾气了,生怕惹出啥事端来,欲言又止,一声不吭地抽烟。 见自己的男人这么窝囊,刘好男那把恶火“蹭”地一下就窜上了脑门:“一个爷们,三棒子跌不出一个响屁,就会拿老婆、孩子出气!到底咋回事?”
二虎子没办法,只好竹筒倒豆子:“山楞子那三头猪跑进二大爷育苗地咬坏一大片树苗。你也知道二大爷那树苗是他儿子从北京买回来的,一棵一百多,很值钱
的。山楞子穷得叮当响,拿啥赔二大爷树苗钱?我生了个好心,从育苗地里往出撵猪,不小心打伤了一头猪的后腿,山楞子跑过来就打我,还骂了很难听的话……” “啥?山愣子吃豹子胆了?还敢打你?”听见二虎子挨了打,好男急了,一把揪起二虎子从头到脚查看,见他没受伤方才放心,随即又问:“他骂你啥了?” “这……很难听,还是别说了……好男……”
“不行!就得说!快说!你到底说不说?”刘好男作势要揪二虎子的耳朵。吃惯了耳朵亏的二虎子赶紧扔掉烟锅护住耳朵嚷:“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我的姑奶
奶!他说我是一条骡子,那东西不中用,娶个漂亮老婆也是中看不中用,几年了也不下一颗蛋……好男、好男……不知好了多少男的……”不待二虎子说完,刘好男
早操一把铁锹奔山楞子家了,只剩二虎子在原地发呆。 山楞子其时正坐院子里碾盘上胡思乱想,想自个儿骂了二虎子会不会惹翻他那城里来的泼婆娘带
来啥横祸。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刘好男仿佛从天而降,只一脚就把山楞子家两块破木板做成的院门给踹开了。山愣子冷不防听见这惊雷似的巨响头皮一紧,吓出一
身冷汗。抬头见刘好男咬牙切齿、气势汹汹地举着铁锹朝自己劈来,顾不得辨别方向、拔腿就跑,一头扎进猪圈里。呵呵。 在农村,几乎家家都养猪过
年宰着吃,所以家家都建有猪圈,传统的猪圈是这样盖的:院角找一块十平方左右的地片,在其周围垒超出地面一米多的墙壁,墙里挖一正方形坑,坑里倒水,猪一
洗澡纳凉就长得快。时间久了,水坑让猪鼻子拱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坑里的水也是越来越黑,越来越臭。山楞子家的猪圈当然也是那个模式,只是山愣子婆娘勤
快,别人家养一头猪,她养三头,所以,他家猪圈的水坑自然比别人家的更大更深。山愣子就一头扎进猪圈水坑里,被又黑又臭的泥巴实实在在地裹住,连五官位置
都看不清了。好在山楞子的老婆孩子都去了娘家,否则他们看到山愣子这副狼狈相,不知该有多丢人、多气恼了,肯定会找个地缝一头钻进去的!山楞子真是肠子都
悔青了。 刘好男紧撵慢赶,跑到猪圈墙边,看到山楞子那般狼狈,气消了一半,想笑,又故意绷住脸没笑。心想:“不行,我不能轻易放过这小子,一
定要让他尝尝老娘的厉害!”依然眉毛倒立,用铁锹头指着满脸臭泥巴的山楞子:“臭流氓!你咋知道姑奶奶不会下蛋?今天不给老娘说清楚,老娘劈了你这脑瓜
蛋!” 山楞子结结巴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是逗你家二虎子玩呢。是你家二虎子先把我家的猪腿打瘸了,我一时生气,就失口了……”
“不行,你说不清楚不许上来,你的猪跑二大爷苗圃里,把人家树苗吃了不少,我家二虎子好心,怕二大爷让你赔钱,帮你把猪赶出来。你把好心当了驴肝肺。今
天你要是说不出个三长两短、子丑寅卯来,姑奶奶决不饶你!”不知啥时候,山愣子家猪圈旁已围了一大圈人,老支书也在其中,准备劝架。人们嘻嘻哈哈笑个不
停,山楞子觉得自己很没面子,但又不敢跳出水坑——他太清楚刘好男的个性了,他担心自己一旦跳出来,刘好男手中的铁锹就飞过来。唉!只能自认倒霉了! 老支书倒是看出了端倪,因为他看出好男没有动手的意思,于是,没有再教训山楞子,而是把刘好男连表扬带劝说捧了一通。
“男男,听叔叔说,你有文化,又是干部子弟,在咱这村里,你数一数二,咱不和他一般见识。咱与他计较,不是丢咱的人吗?来!下来,和叔坐一会去,咱爷俩
好好聊聊!”头发胡子白花花的老支书发话正好给了好男一个台阶下,她便做了顺水人情,撇下山愣子,兀自和老支书一块走去。 看刘好男走了,山愣子赶紧趴出猪圈来就往河边跑,人们还是追着他嘻嘻哈哈取笑:“山楞子山楞子,你今儿个真牛逼!和老母猪一块睡……”
山楞子回转头来,人们看到的只有眼白和紫茄样脸色,就听山愣子咆哮不断:“笑!笑!你们笑个球!那傻娘们可不是好惹的,老子不躲,让她劈死就好?看我当
了村长咋收拾这泼妇!”“哈哈!你还能当上村长?”人们又是一阵大笑,山愣子可不管这些,跳进河里就脱衣服。女人们吓得拔腿就跑,男人们嘻哈了一阵也就散
了。 (四)老支书的算盘 那边的人们散了,这边的老支书和好男可没散,他们谈了很久。刚走出山愣子家院门,老支书就开
门见山:“好男,你当村长,带领全村人共同富裕奔小康,行不?”刘好男做梦都想不到老支书会说出这样的话,以为老支书在开玩笑,可她看老支书神情凝肃,说
得又那么认真,不像开玩笑,一时没了主意,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我……我……老支书,我能行吗?” “能行!你一定能行的!把你科学种田那一套子拿出来教给乡亲们,再到县城里拉拉关系,好好利用一下咱村的人文优势,上马一两个项目,咱村不就发了?”刘好男不用抬头都能感到老支书期望至极的眼神。 “人文优势?”嫁来不到两年的刘好男从来都没听说过气候干旱、土少石头多、沙尘暴横行的黄土沟还有什么人文优势,发愣了! “确实是人文优势!你听过杨门忠烈的故事吧!咱们村人就是宋朝老杨家传下的后代,你们结婚时跪拜的祠堂就是杨家祖祠,祠堂前面那块鹿蹄石是有来历的!” “来历?”刘好男想起了那块石头,它形状奇特、雕刻秀美,上面刻着梅花鹿带箭的图案,还有明显的鹿蹄印。好男当时还对村人朝着一块石头虔诚拜跪大惑不解,觉得迂腐好笑呢!
“杨门十四世孙杨友将军镇守代州,一天,他带几个随从外出打猎,射中一只梅花鹿。这只鹿带箭逃走,杨将军紧追不放,追到现在的鹿蹄涧村,梅花鹿突然钻入
地下不见了。杨将军就下令随从挖地,挖来挖去,没挖到梅花鹿,只挖出那块石头,他大感惊异,认为是上天的恩赐,下跪磕头拜了天公又命人将这块石头搬回祠
中,自己卸甲归田,隐居黄土沟陪伴天石,那块石头就成了咱村的神物。咱们黄土沟立村少说也有大几百年的历史了,那块石头也就一直供奉到现在!几百年来,咱
村年年举行村祭,村祭必定唱戏,唱戏必唱杨门戏。现在,形势要求进步、要求发展,咱们村也该进步了。所以,叔考虑再三,想让你当村长,咱们用那块石头做文
章,文化牵头,经济唱戏,带领乡亲们致富!叔为你保驾护航,把这个村托付给你,把这几百口人也托付给你!”老支书说得慷慨激昂,刘好男听得热血澎湃,转念
一想还是有点胆怯。 “这……我一个女人家,男人们能听我的话?”刘好男迟迟疑疑。 “有我在呀!你就想想有没有门路吧!”老支书毫不含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好男还是迟疑不决,老支书知道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决定了的,就干脆地说:“男男,你今天回去好好想想,明天叔到你家吃酒,咱们好好合计一下!” (五)一酒定乾坤
刘好男本来是和山愣子算账去的,不想却领了一桩重要任务,她说不上欢喜也谈不上厌恶,只是迷迷瞪瞪、心事重重的,脸色自然也就缓和不起来。二虎子一见她
那神态,以为她生自己的气,又是端水、又是端饭,陀螺似地转个不停,饭后洗好碗乖乖地垂首侍立,噤若秋蝉。刘好男很奇怪,今儿这二虎子咋的啦?这么勤快!
边剔牙边问自家男人:“你这是咋啦?哑巴啦?吃上鼠药啦?”“我惹祸……你肯定生气了……看你那脸色……谁敢吭声?”二虎子嗫嗫嚅嚅。刘好男心疼地用手指
戳了一下二虎子脑门,“扑哧”一笑:“谁生你气了?是老支书让我竞选村长,我举夺不定!” “让你?竞选村长?你一个婆娘……”这回轮到二虎子迷迷瞪瞪了。 “婆娘咋啦?婆娘少生鼻子眼啦?你不见那穆桂英还大破天门阵呢!”刘好男刚舒展开的眉毛又立起来了。二虎子赶紧闭了嘴。 “明儿个一早你到镇上割三斤猪肉、买四斤豆腐回来,老支书明天晌午要到咱家喝酒,咱们好好款待款待人家!” “老支书?来咱家喝酒?这哪跟哪的事儿呀?”二虎子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眼瞪小眼的,直发愣。 “啥哪跟哪?就是商量你老婆我竞选村长的事!” “竞选村长?”二虎子忽然活泛起来:“你赢不了的!”嘴角似乎还撇了撇。 “我咋就赢不了?”这下轮到刘好男惊奇了,“你咋知道我就赢不了,你倒是说呀!”急性子的刘好男说着就吼起来了。 “山愣子早就活动上了!说谁给他投票给谁三百元,前几天还和我说过,我没答应。” “山愣子也要竞选村长?还给人送钱?”刘好男头一次听丈夫这么说,一刹那就明白山愣子为啥找二虎子的茬了。 “有山愣子参加,我这村长还非竞选不可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村长来,咱告山愣子的状!有老支书给咱撑着,咱怕谁?”刘好男不沉重了,轻快地跳下地张罗起来。 第二天中午,老支书如约而至,刘好男早精心准备了一桌好菜在等着他,还把从城里娘家带回来的十年老白汾也拿了出来。 老支书呵呵一笑:“男男,咱随便吃点,有老腌菜、老土酒就行了,你咋整的像过年?这么好的酒菜,吃惯粗茶淡饭的叔我真咽不下去!” “叔!看你说的甚话,你是我和二虎子请也请不到的贵客,我爸不愿让我嫁给二虎子,是你拿上山里的野味几次到我家劝说,我才嫁过来的,做人得讲良心。再说了,你不是说要来吃酒吗?咱整得像个样儿,酒才吃着香!” “鬼精灵,我说不过你,咱就不推让了。”老支书是个爽快人,说话间就脱鞋上炕坐到桌边:“来来来!二虎子、男男!咱今儿个就喝他几杯!” 二虎子忙不跌跌地:“好、好、我陪叔好好喝几杯。” 大大的火炕上,三人団团围坐吃喝起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过三杯,老支书说话了:“男男!你得竞选!要不叔叔这台戏不好唱,就算叔叔求你了,好不好?” “叔,我一定参加竞选,只是有人已做了手脚,我怕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刘好男毫不推迟。 “正因为有人做手脚,叔才拼了老脸推荐你!”老支书呷了一口酒,放下酒杯:“乡政府那边,我说了算!在村里,叔再好好地给你宣传宣传!我就不信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屁说道。” 刘好男两眼泪花,动情地说:“叔,我干!只要能选上,只要村民信任我,我就干!”老支局书一听激动了:“我没看错人,我这辈子就没看错过人,来!二虎子,咱爷俩今一醉方休……” 自那以后,老支书就开始在全村人面前游说刘好男选举村长一事,就出现了开头那一幕。呵呵。 (六)好事多磨
淡淡的晨雾像绸带般舞在湛蓝的天空,绸带两头分别系着远处的大山和近处的帐篷。五月的天气已远离春寒,阳光透过树梢平洒在黄土沟坑坑洼洼的石头路面上。
山坡上的枝叶已经发芽,春风拂过,万物摇摆着稚嫩的身躯诉说着春天的喜悦。黄土沟村选举如期进行,乡干部也早早来了。老支书一大早就来到村委会,打开高音
喇叭吼叫:“全体村民请注意!全体村民请注意!今天是我们村换届选举的日子,十点钟村委大院正式开始,请珍惜你手里的选票,选出我们村的当家人。候选人是
刘好男和山楞子!候选人是刘好男和二山楞子!”大喇叭里的声音洒向山村每一个角落,在群山之间、来回回落、经久不息…… 十点钟,选举准时开时,乡党委秘书亲自主持。先由两位候选人作竞选演说,第一个发言的是山楞子。由于没啥准备,山愣子一上台就结巴:“老少爷们……选我当你们的……恩恩……村长吧!我当村长首一定要开山、开矿,咱们卖矿赚钱,每家每户每年收入几万,我百分之百保证。” “你怎么个开法,开矿资金从哪来?”不知哪个角落里谁发言了。
山楞子楞了一下,支支吾吾:“大家集资嘛,钱又不是我一个人赚……”其实,山楞子是看上了山坡上的松林和山坡下的矿产,打算当上村官后好好捞一把,“司
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的心思谁不懂?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山愣子可谓煞费苦心,前几天就请有影响的村民吃了饭,让他们把族人号召起来选他。据说昨晚上更是
忙得不可开交,拜年似的走家串户,央求村民手中的那张选票投给他。 山愣子的发言引得笑声一浪高过一浪,主持人只好出面维持秩序:“大伙别笑,严肃一点,这是选举会,不是演唱会。下面请候选人刘好男作竞选演说!”
刘好男上得台来,大大方方先鞠了一躬,然后开始:“可能有人会猜测我竞选村官的动机是什么,我现在真诚地告诉大家,我想实实在在为咱村做些事情。根据咱
们村的实际情况分析,咱们应该先搞科学种田,农闲时节发展收益快的小项目,如手工艺品、食品加工、养殖等项目,这样可以让大家既不耽误农活,又能多多创
收。等大伙有点积蓄了,咱再集资开发旅游、矿产等大项目……如果大家选我,我愿意带领大家共同致富奔小康。” “各位领导、各位村民,请相信我,我愿意在镇党委、政府领导下,与村支部成员们团结在一起,为咱黄土沟的发展做出贡献,努力做一个“想群众所想,急群众所急”、大家满意的村官,我一定会在学习实践中,干出一番事业来……
刘好男发言刚结束,下面就掌声如雷!老支书欣慰极了,乜斜了山愣子一眼宣布投票开始。没多久,结果出来了,一唱票,中选的是山愣子——这是许多人意料之
外也是许多人意料之中的事情。但这确实是一场符合《村民委员会选举法》有关程序的选举,合理又合法。主持人不得不宣布:“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选举法和村民
委员会换届选举法有关规定,本次选举合法有效,杨山楞当选新一届黄土沟村村民委员会主任。”空气瞬间凝滞在老支书脸上,他气咻咻地离场,村人们也一哄而
散。 (七)邪不压正天地清 山楞子当选村官,老支书感觉天也黄了,选举一结束就同秘书一起去了乡里。乡政府马上在政府礼堂召开了会议,秘书汇报选举情况,他说:“根据《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的有关规定,此次选举确定真实有效。” 老支书火冒三丈地说:“有效?有个屁效!山楞子昨晚东家出西家进搞阴谋!” 镇书记一听,转脸问秘书:“有这事?” “我不知道,只是听个别村民说过,不知真假。” 老支书不耐烦了:“王秘书能知道个啥?他是今天才去的,这事问问村民就知道,我敢肯定,百分之百!” 书记当场表态:“如果是真的,性质就严重了。贿选破坏了民主政治运行的规则,是以钱换权、以权谋私的交易,严重侵害了其他候选人和选民的政治权利,违背了选举的公正原则……我看还是向县委和县换届领导小组汇报一下再说吧!”
镇书记向县委汇报了黄土沟选举出现的情况后,县委非常重视,马上召开专案会议,责成县人大、县纪委牵头,结合公安、检察院等部门成立了专案组,进驻黄土
沟。经过调查,黄土沟村确实存在贿选的问题,山楞子不是许诺,而是兑现了每个村民三百元。于是,专案组当场做出决定,宣布黄土沟村委选举作废,择日重新选
举村长。对山楞子的贿选问题提出严厉警告,考虑到山楞子的认罪态度好,检察院作出免于刑事处罚的决定。 经过重新选举,刘好男顺利地当上了黄土沟村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火还没有开始烧,刘好男就遇到一件头痛事情。 春暖花开了,二大爷回来管理自己的苗圃,进苗圃一看,气得哮喘病差点发作:自己辛辛苦苦培育的树苗被糟蹋了不少,有的已经枯死了。一打听是山楞子家猪搞的,便跑村委会告状。 正好老支书和刘好男在研究工作,二大爷对着老支书就发作:“你这支书咋当的?我三亩树苗被山楞子的猪全啃坏许多你也不管,我看你不中用了,不中用就别干了,别一辈子霸着茅坑不拉屎。” “是!我是不中用了,这不,正准备交班呢。”老支书气定神闲。 二大爷看看老支书,又看看刘好男说:“什么,交班!交给谁,她?” “对!她!好男是村长,以后你有事情就找她!” “你不好好在家养娃娃,当什么村主任?你看这世上,哪有女人当官的?”二大爷怒气冲冲。 “二大爷,我不止要当官,还要当好官。我正准备请你回来做我的顾问。听说你儿子在北京工作,还是搞科研的,我想请你联络一下他,有啥好的科学种植、养殖项目给咱村提供个信息。” “那你先说说山楞子家猪毁了我的树苗咋办吧?”二大爷将了一军。 “不管怎么说,过错方不是你,是山楞子。你先估个价,我再把山楞子叫回来,合理赔偿是山楞子不可推卸的责任。” “既然你娃娃这么说,那我可就估价了”二大爷的口气稍稍缓和了些,“那些树苗成本两万,种了两年,加上工钱连带损失,给五万了事,否则……”二大爷撂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走了。
二大爷一走,刘好男就同老支书商量:“叔!按理说,山楞子应该赔偿二大爷的损失,可山楞子哪有钱给二大爷!别说五万,就是五千都够呛!我看这样吧,咱们
以村委会的名义罚山楞子一千元,村委会再把树苗收购分给每家每户栽种。像二大爷这样优质的树苗政府是给补贴的,我到县里找人多要些补贴就行了……你说
呢?” “也只能这样了,幸亏有你,要不叔还真没办法……” “顺便我也去趟城里想办法引些资金开发旅游、矿产项目。黄土沟到处都是宝,只要方法得当,我看用不了几年,咱们村一定会大变样的。” “好!去吧,叔全力支持你!” 就这样,刘好男不辞劳苦地跑到县城里,找同学、找熟人,干起来了…… 一晃几年过去,黄土沟已今非昔比,东坡沟里是茂密的经济林,西坡沟里是牧羊成群。走进黄土沟,就如同走进了连绵不断的山水画卷。那层层叠叠的梯田、不绝如缕的炊烟,将倌们的柳哨声,扯得好远、好远……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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