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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某月。 流浪了不知多少岁月,狼回到了生长的地方。 皑雪苍茫,淞松皮裂,冰柱如箭。 狼回到熟悉的狼窝时,狼群早已不知迁去何方。 雪山绝顶,狼回头,众山更小,眼神更显孤独。 冬阳冷艳,没有一点温度,寒风袭来,狼全身苍毛竖起,眼里的坚强,又岂是这寒山雪山所能征服? 低吼一声,狼返身入林,趴在杂雪松下,竟似已眠。 夜,风更冷,雪,飘飘扬扬落在松枝头,颤落朵朵雪白。 狼抖落一身雪花,蹒跚地拖着沉重的步伐,爬上绝顶。 饥饿,使狼的眼光在夜里越发明亮,狼的毛发,似也发出了白光。 凝视着暗蓝夜空中的月亮,狼突然一声长啸,惊得松树枝上的冰柱似也折腰。 许久。 狼累了,饿了,它必须下山,再不寻找猎物,它怕它会倒下。 山腰,羊圈。 牧羊人早已歇息,睡得特别沉,已经好久没有狼来骚扰了。 狼的双眼尤如两盏绿灯,绕着羊圈举步不前。 盯着羊圈里相依相偎倦在一起的羊群,狼竟忘了饥饿,狼想起了它离开狼群前那段快乐的时光。 相依为命,对这只高傲的狼来说,却是一件多少奢侈的事。 寂静的夜里传来一阵咕噜声。 狼的口水已不自觉淌了下来,眼中的绿光炽盛起来。 解决饥饿,永远是驱使动物变得残忍的天性。 何况天生为狼。 狼选中了目标,那是一只紧依着羊妈妈身边的小母羊。 狼静静地走上前去,喉咙里不时发着低声的哮息声。 一扑一咬。 狼猛力咬着小羊的后腿猛地往外拽。 小母羊惊醒了,羊妈妈也惊醒了,羊群都被惊醒了,甚至连牧羊人破旧小屋里的灯光也亮了起来。 羊群谎乱地往后靠聚在一起,只有羊妈妈颤抖着四条腿,一步一步,坚定地逼进着狼。 狼眼里的凶残减了些许,绿光却更盛。 牧羊人已打开了门,手里提着根木棒大喝着窜了出来。 狼拼了命死咬着小母羊,往雪山上奋力狂奔。 牧羊人手里的木棒忽飞离手,在大喝中掷向狼。 中。狼低吼一声,拖着瘸腿更快地向雪山上冲。 雪山绝顶,雪松下。 小羊腿上血迹斑斑,早已被冻结。 小羊哆嗦倦着身体,眼神痛苦却并不惊谎。 它不知道狼把它叼来做什么。 ——它出生到现在,根本没见到过狼。 狼的左前腿瘦而肿大,牧羊人那一掷之力并不小,狼的腿甚至渗出了血迹。 狼低着头一下一下地用舌头舔着伤口,连羊慢慢靠近它也恽然不觉。 小母羊半跪着,终于爬到狼前面,伸出粉嫩的舌头,学着狼的样子舔起了狼的伤口。 小丁点的温暖暖透了狼的心窝,狼凶残的眼光慢慢淡了下来,看着小羊那纯真的样子,狼慢慢俯下了身子,趴在地上。 雪停了,血也干了。 小羊仰首与狼的眼神相对望,没有丝毫畏惧。 狼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犹豫着伸出血红舌头轻舔了一下小羊的额头。 小羊竟“咩咩”地欢叫起来,瘸着腿绕着狼一拐一瘸地蹦着。 狼趴在雪地上,竟忘了寒冷,忘却了饥饿,似被小羊的情绪所感染,奋身立起,对月长啸。 终于,羊累了,偎着狼轻轻地趴下,肚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咕噜声。 狼这才想起,今天,它还没有猎到食物。 狼慢慢地走进雪山深处,回头看了看小羊,小羊的眼光幽怨而痴恋。 狼走回小羊身边,抖落头上白雪,摩莎着小羊的脸庞。 月光洒下,洒出一幅异丽的画。 狼在前面走着,羊在后面跟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来到一处雪山峭壁前。 狼用爪刨着峭壁下的雪,用嘴叼开埋在雪下的枯枝。 好久好久,身前已被刨出了一口大坑。 坑里,赫然是几丛被埋没在大雪下的小草。 羊欢叫着扑进坑里,嚼着并不多的小草。 羊吃饱了,咩咩地围着狼叫。 狼继续往雪林深处走,羊依然在后面跟着。 狼的眼光又亮绿了起来。 突然,狼在一棵树后伏下,羊不敢作声,也伏了下来。 月光一点点偏斜,时间,一滴一滴地逝去。 狼并不着急,而羊,竟偎着狼已睡着。 骤然,狼的身体如箭般射出,惊醒了羊。 羊睁开惺忪睡眼,眼前的一幕让它感到一种异常的恐惧。 月光下,狼眼里的凶残暴露无遗,疯狂地撕咬着爪下的野兔,血光四溅,染红了狼的眼睛。 羊坚硬地直立着身子,连狼走回它身边也恍然不觉。 狼填饱了肚子,舔着嘴边残留的血,眼里的凶残已消匿。 羊惊醒了过来,眼里淌下了泪水。 羊不是怕狼,羊在可怜狼。 狼知道,羊也知道,雪夜里要填饱自己的肚子是多么一件不容易的事。 羊闭上了眼睛,它终于明白狼抓它来的目的。 狼靠近羊,头轻轻摩擦着羊温柔的身体。 然后,狼用嘴拱了拱羊,把羊猛力往山下推。 许久,没有动静。 羊睁开了眼,狼已失去了踪影。 夜空中,清晰地传来一阵狼嚎声,一声盖过一声经久不息。 羊突然奋力往山顶的声源寻去。 月夜下,凌山绝顶,凸石狰狞。 当羊追到山顶时,看到的,是一只孤独的狼对月咆哮,浑厚的嚎叫声颤动着羊的心弦。 羊“咩咩”地悲叫起来。 狼回头,已来不及收回眼中的孤寂。 狼突然凶性大发,如箭离弦猛地撞向羊,羊被撞倒在地上滚了几滚。 狼扑上来,用头、用爪把羊猛地往山下推。 羊的挣扎在狼看来是那么地微不足道。 终于,羊不动了,嘴里呼着寒气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狼走回了崖边凸石。 羊努力地立直身体,爬上凸石与狼并肩。 “呜——” “咩——” 一狼一羊,对着夜空放肆地渲泄呼吼着。 狼的眼里充满了雾水,它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感情会让人流泪,狼也是。 它不知道眼里的雾水为何会控制不住,也从没想过,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它只知道,或许,以后它不会再孤独。 羊温驯地靠着狼,它已不打算下山了。 它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爱上它的天敌。 它知道,它以前不会孤独,以后也不会。 冬夜漫漫,夜复一夜。 每个深夜里,狼带着羊到处觅食。 狼总会先带羊去寻找鲜草,等羊吃饱了,再一起去守野兔。 直到有一天,春暖花开,大地回春。 狼和羊白天也出来了,在苍翠的原始高山树林里,悠然自得地游巡着。 这一天,狼和羊依然相偎着伏在山顶那块凸石上。 羊的眼光寂寞了,依恋地望着山下那块无垠的碧草地。 狼知道,羊想家了。 狼站直了身子,拱了拱羊,目光望向山下那片翠地。 羊眼里淌下了清泪。 羊走了,一步一回头地。 狼始终没有回头望,它怕那种叫泪水的东西又会流下。 望向长空,一片清蓝,狼的眼里又恢复了旧时那种孤独落寞的眼神。 突然,狼听到那声熟悉的“咩咩”声,回头一望,羊居然跑了回来。 狼的眼里又起雾了。 在那瞬间,狼作了一个决定,一个它决不会后悔的决定。 狼快步迎上了羊,然后,领着羊往山下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狼和羊终于到了山下那片草地。 木屋破旧依然,却没有再见那群熟悉的羊和那个不再年轻牧羊人。 狼竖起了耳朵,向无边的草原跑去。 羊跟着跑了上去。 跑了没多远,羊听到了熟悉的“咩咩”怕,是羊群! 羊欢呼着冲进羊群,羊群顿时欢腾起来。 狼警惕地远远站立在羊群外,没有欢喜,没有哀伤,静静地,竖起耳朵张望着。 羊群终于发现了狼,一片惊谎,慢慢地退后聚在一起。 羊站了出来,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狼。 狼突然发出一阵让人惊栗的低吼声,羊没有停下脚步,依然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狼。 狼的低吼声越来越频急,它已闻到危险的气息在慢慢逼近。 就在羊快走到狼身旁的时候,狼突然悲吼一声扑向羊,就在这时—— “砰!” 远处一声枪响,打中羊的前腿,狼还是没来得及撞开羊。 羊单腿着地,受伤的腿汩汩地流着血,没有哀叫,泪眼看着狼,头一甩一甩地示意狼快离开。 狼突然又是一声悲嘶,箭一般猛扑到羊身上。 “砰!” 又是一声枪响。 羊惊慌地用腿推开趴在它身上的狼,狼的身体,仿佛一瞬间沉重了好多。 狼的脖子上,已经被血染红,血滴到羊的嘴里,又苦又涩。 一滴浊泪流过,滴到了羊的眼睛里。 “他妈的,这次还不嘣了你这只大灰狼,看你还敢来偷羊。” 远处的牧羊人骂骂咧咧地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当他扯开趴在羊身上尸体已冰冷的狼时,惊奇地发现去年被狼叼去的羊居然没有死。 “哟,还以为被偷了羊,没想到自己倒懂得跑回来了。” 羊前腿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牧羊人看了看,叹惜一声:“可惜受伤了,也罢,刚好山下刘猎户嫁闺女要些羊肉办喜事,把这宰了给他送去得了。” 牧羊人把羊绳套套在羊脖子上缩紧,然后把狼往肩上一扛,一手拖着羊走回破旧木屋。 羊被绑在木屋外的木桩上,狼的尸体就扔在它身边。 牧羊人磨好刀走了出来。 羊眼里没有一丝畏惧,就如它当初遇到狼。 在牧羊人举起刀那一刹,羊想了很多。 它又想起那寒冷的雪夜。 那皓洁的月光。 那孤独的眼神。 最让它忘不了的。 是那一狼一羊对月咆哮的情景…… 写在后面:亲情无价爱无界,无论身处何方,莫忘亲情;爱上了值得爱的人,应是坚持到底,哪怕很受伤。是悲是喜,是聚是离,老来无悔此生,已足矣。当然了,一厢情愿者不在此论。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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