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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关山海关名扬海内,到陕西后,当地人却说,潼关是天下第一关,我想探个究竟。2012年初夏,在西安的最后时光里,我将心中思绪理顺,将手头正进行的一切中断,拎起几本书,启程了。 东汉以后,长安向东,沿渭水、黄河南侧通往黄河下游及江、淮地区的道路,称为“潼关路”。长安建都时,它是连通长安和中原少有的孔道。干道一边是山,山从秦岭延伸而来,挡在南边没有缺口。一边是黄河天堑。山河之间这条狭窄孔道,“车不得双轨,马不能并列”,潼关古城正守在通道上,号称“关门扼九州,飞鸟不能逾”。 眼前高峻的秦岭和滔滔的黄河,曾一再把中国历史逼到这狭窄的通道上。历史上,潼关大大小小的战事达三十多次。东汉末曹操与马超在此交兵,曹以沙筑墙用水浇灌,一夜冰冻成垒,马超兵败西逃,这场战役发生在三分天下的前夜。 公元756年夏,安禄山起兵,唐将哥舒翰统兵20万镇守潼关,玄宗听信谗言,迫使哥舒翰出关作战,遂被叛军击溃。潼关陷,长安乱。唐玄宗仓皇西逃入蜀,中国历史的顶点从此滑落。唐末黄巢起义军攻取潼关后,也势如破竹直捣长安。 元末,朱元璋先破潼关,整个关陕地区得以迅速平定。明末李自成大破潼关后,结束流徙生涯,建立起大顺政权。不过,他后来也因丢潼关,携十余骑逃进莽莽深山,走向穷途。 四野是纵横交错的土塬,寻找古潼关的遗址,并不容易。我多是在农田、果园里徒步穿行。一个指路的村民,也只道此地现在何名,至于怎么走,说起以前的事,他迷茫地摇头。 在城南郊的王家园宽阔的道路越来越窄,林深草茂,路断了。附近村民告诉我,前面就是30余里的禁沟,一直通到秦岭的蒿岔峪口。“禁沟”是潼关南面一条南北走向的深谷,谷势壁立,古时候谷中灌木丛藤,茂密得像编织的墙。站在高处向南边眺望,远处的山头隐约一座凸起的圆柱形夯土台,那是“十二连城”的一个遗址,古代信息不发达,潼关有危,相连的烽火台能将信息传达。 午后的阳光穿过丛林,落下斑驳的倒影,我走在深谷之中,两旁堆满塌方的黄土,一不留心踩上去,淹没了我的脚踝。树叶上积满细细的黄土末,抓树一摇晃,全身落满黄土,踌躇不能前行。黄巢的部队就是在此处潜行,攻取潼关的,我体会到他们左突右冲时的艰辛与无奈。 然而,在潼关,更炙热的战火在深谷之外。1943年,日本兵锋推至黄河北岸的风陵渡,逼近潼关。潼关一旦陷落,日军西可占西安,突入川甘,东可攻洛阳,饮马中原。为此,日寇势在必夺。 在水坡巷老街一个小院子里,90岁的王世博老人讲述了他所经历的潼关和风陵渡附近的抗战。“每前进一步,双方都要血战。鬼子用飞机投炸弹,把黄河的水都炸涨了,淹死了我们的弟兄。战友炸断的胳膊在空中飞,我们在喊,敌人也在喊,机枪打得发红烫手,鬼子还‘嘎嘎嘎’叫着向前冲。” 老人说,几十支部队同时在黄河两岸交战,隆隆的炮声密集地响。每天都可以听到日军冲锋或撤退的鬼哭狼嚎!8年抗战,潼关牢牢将日寇钉死在黄河北岸。 由于战火洗礼,文革期间人为破坏,老潼关城墙遗址所剩不多,也因此更显珍贵。长满野草与荆棘的老城墙,断断续续立在山塬和深谷之间。南城墙只剩下一段段高大的夯土台。向下望,城墙外立面和山崖紧密相接,使整个防御的高度大大增加。西门和东门遗址只剩下部分城垣高低起伏,收割过的麦田夹杂其间。走近看,仍然有凌然不可逾越之感。 离开的路上,古潼关的影子挥之不去。无数将帅曾在此埋兵布阵,展开厮杀。古往今来的帝王后妃、得意或落魄的官吏书生,以及逃难的百姓,不绝如蚁从潼关走过,峰峦如聚,波涛如怒……一切仿佛在眼前,一切却已过去了几百上千年。当地人称其为雄关并永留心中,原因也许就在这里。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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