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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关中东府合阳的婚俗中,有一项撂核桃枣的程序。把核桃和红枣从窗外撂到新房的炕上,向新人贺喜,同时献上虔诚的祝福。形式有些类似于南方婚俗中的撒帐。 当新人下了花轿(如今自然是走下小轿车),由迎姑(俗称“搽油的”)引领,伴娘陪同,跨过拢在大门口的干草火堆,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走进新房。在炕上坐好之时,撂核桃枣的便出现了。只见他手提一只贴着红“囍”字的斗,满面笑容地从人群中穿过,一边把斗里的核桃、红枣、糖果撒向院中,一边念着动听的话语,一直走到新房窗下,把核桃枣从窗外一把接一把地扔到新房炕上,嘴里不断说着吉祥的话语。合阳民间歌谣(俗称“花花”)中便记录了一段传统的“撂核桃枣词”:“一把核桃一把枣,两口子打架你甭恼。恼了恼了甭计较,转个过儿可好了。窗里撂进个匙匙,过年生个儿儿。撂个筷子,生个太子。撂一油花,添个毛娃。撂个墩墩,添个孙孙。棉扫帚拍一拍,儿女跑一堆。棉扫帚掸一掸,儿女跑一院。隔窗撂进一根葱,你妈声叫你声应,不声应就是没身性。”在这段“花花”里,“匙匙”指“刮锅匙匙”,即锅铲;“墩墩”是旧日蒸馍时两个箅子之间支的四方形小木块;“棉扫帚”是一种野菜,嫩时可以吃,长大变老,可以缚成笤帚扫地。旧日的婚礼中,当新媳妇进门时,身后跟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手里拖着一把棉扫帚,叫作“拖棉扫帚娃”,他一边走,棉扫帚上的籽儿便落在院里,喻义多子,希望新媳妇为这个家庭带来满院儿孙。 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徐水南塬的知堡地区农村出现了一批热心的民间文艺家,比如白灵村的曹声西、曹万才、曹进宝,鹅毛村的苗时雨等,他们不满足于老一套的撂核桃枣词,而是利用这个场合,充分发挥自己即兴创作的天赋,显示对农村生活丰富的积累,既营造出一种浓烈的喜庆气氛,又宣传了党的政策,同时也让自己的文艺爱好得到一种展现,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他们首先向新人祝贺:“先撂核桃后撂枣,你两个结婚就是好”。接下来讲父母对儿女婚事的筹办过程:“你大一听着了急,先买干菜带买席;回来还把烟酒捎,花炮买了几大包。你妈一听着了慌,叫你大先叫油漆匠。右邻右舍的人闻讯也赶来帮忙:问巧人,糊花窗,一天给你糊停当。你大还把执事请,××给咱把事统。”对计划生育这项基本国策,当然是一定要说到的:“结婚后,先计划,你俩生上一个娃。生的稀,生的少,大人娃娃身体好。”当然还要希望孝敬老年人:“对老人,要孝敬,老人说着甭眼瞪。夏天洗,冬缝棉,经常给些零花钱……”最后是对新人的美好期盼;“互相帮,互相爱,致富路上把头带。一管里,一管外,家庭面貌变化快。”生动活泼的群众语言,朗朗上口,极受大家欢迎,一院子的人都静静地听,当时尽管还没有现在这些完善的扩音设备,但都能听得很清楚。听到有趣处,哄堂大笑,笑声弥漫了农家小院。正因为形式活泼,内容新颖,所以很快蔓延到了临近各村。如今20多年过去,许多村里都出现了 “撂核桃枣”的能人,他们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编出脍炙人口的说辞,被人们誉为自己村里的“王老九”(农民诗人),“李有才”(赵树理小说《李有才板话》中的主人公)。 笔者曾在一次婚礼上聆听过一段“撂核桃枣词”:“一入腊月喜事多,×家巷里真红火。一场瑞雪从天降,左邻右舍心花放。亲朋好友喜洋洋,好媳妇坐到咱炕上。红叶一心学雷锋,东奔西跑忙不停。句号画得很圆满,双方满意好事成。一把核桃一把枣,夫妻关系要搞好。互敬互爱互帮助,互相谅解不可少。一把核桃一把枣,孝敬老人要做好。传统美德要记牢,和睦家庭乐陶陶。”我当时边听边想,如果把这些充满乡土气息的撂核桃枣词收集起来,难道不又是一册具有浓郁时代色彩的合阳“花花”么! 在盛着核桃枣的斗里还有一个用红布缝成的“果子包”,那是娘家妈为女儿精心准备的,里面除装着红枣、核桃之外,还有花生和并蒂石榴,饱含娘家人对女儿婚后早生贵子、儿女众多的殷切希望。这个果子包要由“送女的”(即伴娘)接过,锁到新娘的箱子里,等到夜深人静之后,闹房的人走散了,小两口再拿出来慢慢享用。在这接近尾声之时,撂核桃枣的也不忘用诙谐的语言幽它一默:“送女的,往前站,果子包要拿礼当换。给我个手帕作纪念,免得回去老婆把我掸。说我不会把事办,忙了一天啥啥都没见。”当送女的掏出一方新手帕递过时,撂核桃枣的把果子包交给她,还要再加上一句,“送女的,你甭喜,人家今黑不要你!”话音刚落,人群中立时便腾起一阵笑声。这些口齿伶俐、反应敏捷的乡间能人就这样把喜庆与欢乐送给了别人,同时也高兴了自己。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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