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已暮,科尔泌草原上有星点绿意示现,惺松绿草正渐满眼眸,亦有疏离的黄色小花点缀其中,耀眼醒目,令久疲的精神为之一振。
离我的毡房不远处,就是那片野生桃林,而今,它开满了的娇软的花,立于毡帘放眼望去,那些桃花啊,粉红的似霞,娇白的若云,嫣红的是鳢,它们交织融杂在一起,织成一匹艳丽的绵缎,鲜嫩如一片旖旎的春梦,微风吹过,那片桃花朵朵摇摆,似与我招手而轻笑,也似在提醒我,春意已是阑珊,春光将尽迟暮,而我满怀的心事,却依然了无痕迹。
你走之后,再也不见春风满怀。科尔沁大草原上,时时阴晴不定,风吼云叫里,遮掩了你的踪迹,那处相遇时的泉眼,也不见淙淙声响,流水哽咽凝滞,仿佛于恍惚间,冬天又回到了草原。我举目四望,瞧不见你的松姿,环顾四周,唯有影子相伴身后,于是我低头长叹,一任飒飒南风,将我的叹息拉长伸展,不知你在远处,可曾听闻我悠远的伤感。
天边卷来朵朵云彩时,我仰首观望,不是看云,却是为了不让泪水流下面颊,相思是苦,如鲜人掌的刺,蛰痛了我心,逼得眼泪恣意模流,相思是涩,如狼毒花般,挤占了我所有的心田,再容不下旁物杂念。没有来由,也没有兆头,袭占了心头,侵吞了脑海。每个夜晚,当月华如水,流泻在科尔沁草原上,我总觉得无可藏匿之地,心事怕被人知,而月光却那样迫近,似要把我所有的心事知晓,令我躲不开避不及,只能把头埋进被子,无声地哭泣,悄悄地流泪,枕着你的名字,进入一个个难眠。
梦里,总是响起那把柳笛,清脆的乐声,婉转悠扬一如当初,每一个音符,那样清晰地撩拨着我的神经,丝丝粒粒颗颗倾注,尽入心海如玉珠脆响,伴我共鸣心扉,惹我起舞弄清影,却只见孤伶独戏,不胜凄冷。醒来,只觉枕畔湿凉如冰,方知你仍是遥无音讯,披衣坐起,守着窗外半弯殘月,等待天色破晓,草原上,飘浮起如絮如霜的雾气,茫茫无绪索然无趣,数着钟声到天明。
想着,你会回来,纵没有诺言可以守候,仍是痴盼。暗夜里的那一抹浓黑,如你的眉睫,舒卷间,挑挞着我心事成双。想着,再与你起舞,弄翩跹,绿草青碧茵茵成片,芳菲绽放红紫满眼,我会着嫣红纱萝裙,束起两条插花长辫,踩着软鹿皮小蛮靴,腰如柳枝旋转如风,而你会披宝蓝绸袍,玉立如柏挺拔如松,手捧那支玉笛,吹奏如呢喃耳语,诉我心事如绵。科尔沁大草原,是我们生活歌舞的家园,也是我们纵情欢乐的舞台。
而今,桃花盛放,我立于桃林里,独自伤怀。抬眼时,却看见你招手微笑,以为是在梦里,再抬眼,却仍是真的你,脸色更为黑红,星眸剑眉,鼻直面阔,腰里插着那把玉笛,青碧如旧,我流泪微笑,听见南风吹过,温润如拂,听见花开轻甜,响彻心田。见你走近,步步雷响心间,我低下眼睑,注视着脚上那双软底青帮绣花鞋,上面有花开似锦蝶舞成双,你的脚也停于前面,皮鞋锃亮却染了苍桑,抬起头,微笑向你,坦荡而羞赧,甜蜜而温婉,一如初见。桃林里,花开烂漫暧香沁心,那些思念的甜蜜,甜蜜的痛苦,痛苦的心酸,心酸的幸福,都化作这微笑,洇开面颊,如桃花的绽放。
枝上桃花开,心里也如蜜甜,终于见你,在日夜思念之后,心里的凝咽,托起面上微笑如花,却久久嗫嚅难言,眸子里,盛有海样深情,心底里,也有万般言语,想诉于你听,却也见你痴痴欲语,情深款款如雨润花霖。于是,我低首嗅桃花,那绯红淡白的花间,藏匿着颗颗微细的蜜粒。耳边,传来你悠悠细细的笛音,长长远远似无尽,那是你的期盼,凄凄婉婉似缕伤,那是你的等待。花开芬芳倾吐馨香无尽,我的心里如注浓蜜。再相逢时,果见彼此相思成花,绽放在科尔沁草原上。
是啊,桃花开,杏花败,杨花落,柳絮飞,榆钱坠,而后,夏至将至。再而后,一年的时光就悄然而逝了。那时,我们还会在这里起舞翩跹么。
编辑: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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